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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司令员并不期望谁来回答,他也知道不会有人出来回答,于是他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他的声音虽然低哑但很有力:"二十二年前,我们这支无产阶级革命部队,就是从武汉开始,经过南昌,井冈山,中央苏区,打开了农村包围城市,革命武装力量反对反革命武装力量的革命战争。后来我们到北方去了,现在我们又回到南方,想一想,--同志哥!你想一想吧,大革命失败的白色恐怖,二万五千里长征,泸定桥、夹金山,成千上万,不,上十万,上百万亲密的战友,抛掷了头颅,洒干了热血!"

  他的手在桌上猛拍一掌。

  "几十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呀!血债要血来还,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

  司令员突然停止了声音,他没有径直部署战局。

  这完全出乎梁曙光、陈文洪意料之外,使他们从眼前的战局一下升腾开去,飞向历史的纵深。这样一来更加使人们胸中焦的难熬,热血沸腾。

  "同志们!现在我们回来了。

  "面前就是长江中游军事、政治、经济中心的武汉三镇。辛亥革命时,它威镇八方,北伐时,它名扬四海呀!现在,白崇禧从信阳急速撤退,可是,他手里卡着大武汉,死不撒手……"

  二

  与此同时,秦震在一幢别墅房子里,正和武汉地下党的同志密谈。

  这个自称"老李"的同志化装成商人模样远道而来,和部队取得联系。

  两个人坐在窗下的两把陈旧的绿漆藤椅上,中间隔着同样一个小藤几。

  窗外,几株紫丁香盛开,扑进一阵阵浓香。

  刚才,秦震走进屋来,发现紫丁香,不免目光为之一亮,唇边掠过一抹微笑:啊,紫丁香,西方人说紫丁香是象征幸福的花,莫非我有好运降临?

  可是,此刻,他凝眉静听,心事重重。

  --白崇禧真准备把大武汉一举烟销火灭?!

  地下党同志将一件春罗长衫脱下来搭在藤椅背上,穿一身漂白布褂裤,正就着小藤几,用秦震递过来的一根红蓝铅笔,在一张武汉市地图上,凭着清晰的记忆力,画下各种记号,而一下子,这些记号都变成箭头射向秦震心房。秦震的眼光急急跟着那支红蓝铅笔飞掠,这是江岸机车厂,这是火力发电站,这是汉江大桥,这是汉阳兵工厂,这是长江轮渡码头,还有火车站、仓库、监狱、江汉关大楼……据说这些地方都安放了炸药,接通了电线,只要总闸门一卡,"武汉不堪设想!"

  秦震素来临危不惧,镇定自如,这时却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吐出几个字:

  "白崇禧竟敢走这一步绝棋?!"

  他在思考,他在判断。但,他终于站起来,把地图折了两折拿在手中。

  "形势如此紧迫,请少坐,让我们研究一下。"

  可是,当他已经走近门口又折转回来。

  老李连忙站起来迎他,两人面对面站在一起。秦震想伸手到军装右上方小口袋,取出那份暴风雨之夜抄下的电报,不过他立即停止了这下意识的动作,只压低声音急急询问:

  "跟黛娜有联系吗?"

  "有联系。"

  他一把抓住对方手腕问:

  "她在哪里?"

  "在监狱里。"

  他的心头一阵刺痛,一片灰暗,但他强行镇定了自己。

  他举起手做了一个手势,那意思是"危险吗?"不过,没有等候回答,只把手放在那个同志手上一按:"回头再说。"就拉开装有铁纱窗的凉门,又扭动铜把手推开沉重的木门,迈着急促脚步匆匆走去。

  一分钟后,秦震出现在大会议厅里。秦震除非万不得已,总穿皮鞋,而且皮鞋擦得乌黑锃亮,尽管他不愿地板过分震响,一阵卡卡声还是打断了兵团司令员的话路,以致他本来向前看的脑袋立即扭转过来。秦震走上去轻轻说了一句什么,兵团司令员立刻站起来,挥了一下手说:

  "暂时休会!"

  一阵椅凳的挪动声,人们踏着杂乱的脚步,向宽阔的走廊上拥去。

  几位兵团首长聚拢在长桌旁,商谈了大约二十分钟,兵团司令员一只大手按在刚刚送来的武汉地图上,跟秦震说:"我们继续开会,你再仔细了解一下情况,然后把我们的设想向中央发个报。"

  陈文洪到走廊上和兄弟师的几位同志聚在一道谈话。

  只有梁曙光远远离开众人,站在走廊一个角落里吸着一支烟。在青烟缭绕之中,他紧皱双眉,一脸愁容,陷入沉思,连兵团司令招呼开会的声音都没听见,还是陈文洪喊了声:"老梁!"他才冷丁惊醒,步入会场,会议已经开始,兵团司令员史占春的声音还是那样洪亮、苍劲,没什么特殊变化,从这一点看来,史占春司令员比秦震副司令员还要沉着、老练,颇有一种巍如泰山的风度。梁曙光一坐下,听到司令员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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