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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已经送进去了。我送进去以后,才去找你们。

  啊,是这样。小莉,只是,你怎么会有孩子?你不是还没有……

  你想说我还没有结婚是吧?是,现在我可以对你说,我仍然没有结婚,我从来也没有结过婚。但是,并不妨碍我生孩子呀,姐夫你说是不是?

  对不起,我当姐夫的,不该这么问。

  没有什么,你不问,我也会对你说的。你想,我不对你说说,我能够对谁说呢?而且,你不让我说也不行,你把我拍进号子里,还不得住几年?我住进去,我的孩子咋办哩?平常可以,他在学校里可以正常上课,放了暑假怎么办?别人都回家了,他怎么办?所以,我还真得对你说说,对你说说没别的意思,你能够把我拍进号子里,你就得来管我的孩子。姐夫,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明白了。

  你能够答应我吗?

  放假了把孩子接回来?

  最好平常的星期天,也多去看看。好吗?

  于富贵想了想,就说我答应你,我应该答应你。

  谢谢你姐夫。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在咱们家,从我记事儿开始,别人都恨我,只有你对我最亲。我知道你会答应我的。还有,姐夫,你不想知道我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姑娘吗?

  你说吧,怎么说我也是你姐夫。这和我办案是两码事儿。

  我对你说吧,我的孩子是男孩儿。长得很漂亮,也很帅气。你不想知道他今年多大了吗?

  你说吧,他今年多大了?

  七岁了。其实他在西安已经入学了,这次到郑州是转学。

  转学?啊,对了,现在不是入学季节,是转学。想不到,你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没有想到吧?姐夫,你不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你是得告诉我,我还得去接他嘛。

  是哩,我现在告诉你,你记好,他叫刘小于。

  刘小于,刘小于,我记下了。

  刘莉忽然挤挤眼说姐夫,我离开你几年了?

  于富贵故意想了想一样,然后说七八年了吧?

  不是七八年,是整整八年。

  是,是整整八年了。

  我的孩子多大了?

  你不是说过了七岁吗?

  姐夫,我已经把话说到这一层了,难道你就没有想到一些什么吗?

  于富贵忽然一惊,脸都变色了。开口就说小莉,你是说这孩子……

  刘莉点点头说姐夫,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为什么一去八年没有音信了吧?连咱爸妈过世我也不能够回来,我怎么回来?我是带着孩子没法儿回来呀。

  于富贵低下头,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姐夫,现在你明白了吧?

  于富贵点点头。

  姐夫,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于富贵点点头。

  小于从小就跟我要爸爸,我一直对他说你爸爸在外地工作,等你长大了,我就带着你去找爸爸。我为什么这样?我是明白你难,我要早些告诉你,还不把你愁死了?姐夫,你可不要内疚,这孩子是我要生下来的,我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你。也从来没有埋怨过你。说实话,你要不把我送进号子里,我还不准备这么快就告诉你哩。但是,现在我得说了,不说也不行了。但是,我什么也不为,只是为了我孩子,我才说给你。我这么说,不是让你难堪,你能够理解我吗?

  于富贵慢慢地抬起头说我理解你,我理解你。

  姐夫,其实我已经打算不干这一行了。在郑州作案,也是我最后一次了。以前我干这一行,是我没什么可干的。再说,从我离家出走开始,帮我的姐们儿都是干这个的。但是,我干这一行可没人逼我,我是自愿。为什么呢?我欢这种生活。因这干这一行特别愉快。就像你喜欢当警察一模一样。你知道我从小就害怕别人管教我,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比较来比较去,还就是干这一行敌合我。不用守什么纪律,也不用老向别人汇报什么思想,动不动就得向领导检讨什么的,真恶心。干这一行,我觉得特别开心。当然,刚开始只是干着玩,觉得有意思。后来我发现,我天生就是干这个的。姐夫,你在我们这一行里名声很大,不光在郑州,在全国你都是名人,我相信你对我们道上的成名人物也了如指掌。

  于富贵说不敢说了如指掌,知道一些吧。

  那么我问你,西安道上有一个牡丹小姐,你就没有听说过吗?郑州有秀才,西安有牡丹,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我知道是知道,也只是听说。我从来没有照过牡丹。

  姐夫,那就是我。不过,我不做大姐大,从来都是单挑,走到哪儿都是放单。可以说,这些年我走遍全国许多城市,但是,我从不来郑州做活。姐夫,不是对你夸口,我从出道到如今,还从来没有栽过。你知道我怎么做活吗?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从不去大街上呀公共汽车上呀出手,那些地方太脏,也太受罪。再说普通人挣两个钱儿不容易,我也舍不得借人家的。我都是借富人的钱,从一开始我就在城市的上流社会生活。花这些人的钱不心疼,反正你不替他花,他自己也要花的,你借他的钱花只是帮他消费。再说,我只拿钱,拿到别的东西,例如身份证呀发票呀文件呀,只要能够找到地址,我都想办法给人家送回去,或者是寄回去。因为这对人家来说,比钱更重要。这不,我弄的这些杂碎还没有来得及处理,就让你抓在手里当证据了。哎,姐夫,你知道我的看家本领是什么吗?

  是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告诉你吧,还是你教我的哩。你说过,眼睛就是一切,对吧?所以我和你一样,我也是玩眼的。我不夸口,只要我进入那种地方,我瞟一眼就知道谁身上有钱,大概多少钱,这钱放在什么地方,很少错过哩。但是,这一回到郑州,我还是错了。我想着那种地方灯暗,我又不出手,你不会发现我的。谁想到你还是发现我了。姐夫,秀才说得不错,到底你还是胜我一筹呀。

  你见过杨光了?

  我们是朋友,我一到郑州就去看过他。

  于富贵说你刚才不是说和杨光一样,已经洗手不干了?

  我可没说过什么洗手呀,我洗什么手?我的手脏吗?如果我的手脏,那么比我手脏的人就太多了。我只是说我已经不想干了,而且已经好长时间不出手做活了。你能够想到为什么吗?我告诉你吧,什么也不为,为了孩子,我真的不想干了。

  姐夫,我的孩子越长越大了,我总不能够让他长大以后知道妈妈是干这个的吧?所以,我准备把孩子往郑州一送,就退出江湖。就像秀才那样,重新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我刚才说了,我和秀才是朋友,我一到郑州就去看过他。他曾经劝我别在郑州做活,我说为什么?他说郑州有老于。我当时还暗暗笑他不明白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心里想老于就是我姐夫,我姐夫怎么会抓我哩?看起来我还是错了,你还是把我抓起来了。

  你忘了,我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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