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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山本太郎冷冷道:“这些人是土匪,是反满抗日分子,不愿做良民,应该处死!”

  赵民权不愿再将伤兵送出去,待霍夫曼回来后,即令矿警拉起吊桥。

  山本太郎提议再次谈判。经霍夫曼交涉,同意不再逼迫伤兵呼喊有损国格、人格的口号,吊桥再次放下。

  伤兵们走下吊桥即遭捆绑。一位躺在担架上被炸伤了腿的重伤员,也被勒令自己行走。他站不住,两个日本兵上前架他的胳膊,就在这时,他突然拉响了绑在身上的三颗手榴弹,……

  在手榴弹的爆炸声中,遣送全部结束,日军死亡二人,伤十四人,所有幸存伤兵全被枪杀。

  §第十章

  五月十六日,日军完成对徐州的大包围,陇海、津浦东西南北四面铁路全被切断,参加会战的近五十万国军被围困在徐州近郊。徐州陷入空前混乱,堆积如山的弹药、粮秣、器材被放火焚烧,硝烟滚滚,火光冲天,爆炸声昼夜不停。

  五月十七日,五十万大军相继夺路逃命,自相践踏,溃不成军……

  五月十八日,战区长官部撤离徐州。

  五月十九日,日军再陷肖县,炮火逼近徐州西郊。

  司令长官李宗仁撤离徐州时,下达最后一道命令,令六十军留守徐州,并将徐州中央银行未及撤走的小额钞票拨出二十二万,做三个月的军饷,并令军长卢汉于徐州不守时进行游击战。

  五月二十日,日军攻陷徐州,西关一片大火,未及撤出的伤兵、百姓惨遭枪杀,横尸遍地……

  至此,显赫一时的台儿庄会战以国民党军的惨败而告结束,战略重镇徐州沦入敌手。

  在这段时间里,西严矿区日军屡次向中国公司挑衅,抢夺煤场存煤,袭击公司矿警队,枪杀公司留守职员,公然提出,要霍夫曼交出矿产,日德合办。

  五月二十二日,日本有关当局在德国方面的协助下,查清礼和洋行在华总资产,中国煤矿股份有限公司和礼和洋行签订的假契约露出破绽。

  五月二十四日,高桥再次会见赵民权,声称:如中国公司悬崖勒马,驱走霍夫曼,日方既往不咎,可考虑将中国公司产业定为民产,日华合办。

  五月二十五日,霍夫曼借口到汉口洋行请示工作,率随员悄悄逃离公司。

  当日,山本太郎令属下日军做攻占西严及田屯煤矿的准备。

  民国二十七年五月二十五日午夜,汉口,一幢紧靠江汉关面江而立的小阁楼上,一个野心勃勃被誉为猛狮的中国实业家,在昏暗的灯光下,在商业电台的发报声中,默默走完了自己一生中最辉煌的道路……

  实业界的一颗明星即将殒落……

  没有比这再痛苦的事了。明明知道一步迈下去就要坠入万丈深渊,却不得不迈这一步;明明知道被扼死的是自己用毕生精力养育的宠儿,却不得不亲手扼死它。他在那块土地上发迹,气势磅礴地走进实业界;又在那块土地上败落,无可奈何地退下来。他没输给那块土地,没输给任何实业界的对手,而是输给了战争。个人的挣扎、反抗,在战争巨人的狂暴铁拳面前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软弱,那么微不足道。战争,是一方迫使另一方服从自己意志的一种暴力行动,是扩大了的搏斗,在这场搏斗中,政府输给了日本人,他是被斗输了的政府拖进了绝境。

  他没有输,没有!

  是那个标榜代表四万万五千万人民的政府输了,输掉了半壁江山,也输掉了中国煤矿股份有限公司……这是命,天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古代的先哲早就告诉过他:人,抗不过天,现在,他才承认了。

  头上的电灯因电压不足,变得发红发暗,象一团火,仿佛随时可能点着天花板,使这幢小楼燃烧起来。热,真热,五月的天气,热到这种程度,实属反常。章达人烦躁地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解开衬衣上的钮扣,在临江的窗前站住了。

  窗上罩着黑丝绒窗帘,两扇窗子紧紧闭着,从风窗口探到外面的电台天线在江面刮来的潮湿的风中微微晃动。从窗帘的夹缝中可以看到江面上停泊的许多家公司的轮船。这些轮船很多因为没有煤烧而停止了营业,民用煤也实行了配给……

  而在这时候,他却要被迫炸掉一个煤矿公司。

  从今夜二十二时开始,矿区连续发来两份电报,请求章达人下达炸矿命令。章达人一直迟疑不决,阴沉着脸,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雪茄在报务员身旁来回踱步。红漆剥落的地板上,摔满了烟头,口腔被雪茄熏得又苦又涩。在这最后时刻,他还幻想着出现奇迹。

  奇迹没有出现。

  划破夜空的电波,把一个个越来越糟的信息传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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