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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被尖厉的哨音唤醒的时候,他依然沉浸在幸福的梦境中,身边的项福广轻轻踢了他一脚,低声提醒了他一句:“老刘,该你值日!”

  他这才想起了:在出工之前,他得把尿桶倒掉。

  他忙不迭地趿上鞋,走到了两墙角的尿桶边,和田德胜一人一头,提起了半人高的木尿桶。

  倒完桶里的尿,田德胜照例先走了。

  他到水池边刷尿桶。

  就在他刷尿桶的时候,狼狗高桥踱着方步从北岗楼走了过来,仿佛鬼使神差似的,告密的念头又猛然浮了出来,他大声咳了一声。

  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一串固执的问号:“那条洞子走得通么?它是不是通向一个早年采过的老井?老井有没有出口?”

  是的,要迅速弄清楚,要好好想一想。告密并不是目的,告密只是为了追求生命的最大值,如果不告密也能得到这个最大值,他是不愿去告密的!他并不是坏人,他决不愿有意害人,他只是想得到他应该得到的那些东西。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夕阳的余辉像潮水一样,渐渐退去了。漫长的黄昏被夜幕包裹起来,扔进了深渊。高墙电网上的长明灯和探照灯的灯光照了进来,屋子里依然不太黑。

  他翻了个身,将脸转向了大门。

  他看到了一个日本看守的高大背影。

  这背影使他很不舒服,他又将身子平放在地铺上,呆呆地看圆木排成的屋顶。他还想寻到那个混漉漉的布满自由阳光的早晨。

  却没寻到。

  在靠墙角的两根圆木中间,他看到了一个圆圆的蜘蛛网,蜘蛛网上布满了灰,中间的一片软软地垂了下来,要坠破似的。挂落下来的部分,像个凸起的乌龟壳。他又很有兴致地寻找那只造成了这个乌龟壳的蜘蛛,寻了半天,也未寻着。

  几乎失去希望的时候,却在蜘蛛网下面发现了那只蜘蛛,它吊在一根蛛丝上,一上一下的浮动着,仿佛在做什么游戏。

  他脑子里突然飞出一个念头:“蜘蛛是怎么干那事的?”

  没来由地想起了女人,饥渴的心中燃起了一片暴烈的大火,许多女人的面孔像云一样在眼前涌,一种发泄的欲望压倒了一切纷杂的念头……

  他将手伸到了那个需要发泄的地方,整个身子陶醉在一片美妙的幻想之中。他仿佛不是睡在散发着霉臭味的破席上。而是睡在自家的老式木床上,那木床正发出有节奏的摇晃声。身下那个属于他的女人正呻呻吟吟地哼着。

  手上湿了一片。

  没有人发现。

  将手上沾乎乎的东西往洋灰地上抹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靠墙角的铺位上,两个挤在一起的身影在动。遮在他们身上的破毯子悄无声息地滑落到脚下,半个赤裸的臀在黑暗中急速地移来移去。

  他明白他们在干什么。

  他只当没看见。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睡着了。他在梦中看到了耗子老祁说的那个洞子,那个洞子是通向广阔原野的,他独自一人穿过漫长的洞子,走到了原野上,走到了自由的阳光下,他又看到了二十几年前长白山里的那个湿漉漉的早晨。

  被尖厉的哨音唤醒的时候,他依然沉浸在幸福的梦境中,身边的项福广轻轻踢了他一脚,低声提醒了他一句:“老刘,该你值日!”

  他这才想起了:在出工之前,他得把尿桶倒掉。

  他忙不迭地趿上鞋,走到了两墙角的尿桶边,和田德胜一人一头,提起了半人高的木尿桶。

  倒完桶里的尿,田德胜照例先走了。

  他到水池边刷尿桶。

  就在他刷尿桶的时候,狼狗高桥踱着方步从北岗楼走了过来,仿佛鬼使神差似的,告密的念头又猛然浮了出来,他大声咳了一声。

  高桥在他身边站住了,定定地看他。

  他几乎未加思索,便低声叫道:“太君,高桥太君……”

  正要说话时,三号的两个弟兄抬着尿桶远远过来了。他忙把要说的话咽到了肚里。

  高桥产生了疑惑:“嗯,你要说什么?”

  那两个弟兄已经走近了。

  没有退路了。他做出失手的样子,猛然将湿淋淋的尿桶摔到了高桥面前。

  “八格呀噜!”

  高桥一个耳光极利索地劈了过来。

  显然,高桥已悟出了些什么,打完之后,又叫道:“你的良心的坏了坏了的!我的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高桥将他带进了北岗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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