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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结


  一个偶然的机会,有人对我说,他死了。

  遥远而逐渐贴近的记忆。他怎么可以死去。他还很年轻。至少是在他不该死去的年龄,他死去了,去得很匆忙。

  匆忙的时候便飘来了白的雪。昏天黑地的白的覆盖,他的灵魂于是被掩埋了。我永远说不清,但我曾试图说清,我不知道是怎样的恨,怎样的恨的终结。当我憎恶他卑琐的灵魂,我便疏远了他,我开始奋力地忘却,那个朦胧的以往。朦胧毁灭之后,我好像失去了旧日的温情,那个膝膝相对的无言的注视。灵魂的颤栗我不敢说,那不是爱,因为那是一双透彻的眼睛。我曾拚命地渴望那注视,拼命地渴望但突然,在莫名之间,我们疏远了,他于是裸露出一个卑琐的灵魂。谁也没有占领谁,没有占领的时候,便是无情的攻击。谁也都曾恨,恨得灼热,恨时咒过他死去。竟然,他终于死去。

  我开始忏悔我的恨,因为当死到来的时候,恨竟已悄悄冷却。没有来由的朦胧的重现,一个花环,一个美丽的瞬间。当没有生命的时候,我却想象着生命,爱是生命的繁衍,那时候我所面对的是一个纯洁的我。全部的温情,在我们默默的角落里,我们的膝相碰,火花便在我们中间闪烁,我很快活地面对他,但现在,我已经很累。他累了,便走了,带走了眼睛的透彻。我们已经疏远了好几个世纪,但是膝的相碰却在死的瞬间到来。

  怎么可能是在如此的仇恨,如果没有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也许会让恨同生命始终。也许我将永远地忘却,而死是一团凝固的热血,充塞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间,我方才知道,死也同样是有灵魂的。

  我无以寻找的负疚的罪恶。我终于不屑对他说我的宽恕。根本就没有那个灵魂的呼唤,我并不知道他死的时候是不是仍旧依恋。没有,我知道,什么也没有,只有飘泊的一个孤独的灵魂。漫天的白的雪,我无意中闯了进去,雪立刻立体般从我身边滑过,我在寻找。徒然地寻找,但一切早已经逝去。我终于开始呼唤,在雪的追逐中,为了最初的那一段朦胧,我不知道他的亲人是否也在这茫茫的白色中呼唤,我也许同他们失之于交臂,但我呼唤,为了一个普通而有时又是卑琐的灵魂。

  如果他没有死去,或许我们仍形同路人,连路人也不如,有恨的沉重的障碍。我久已不知道他怎样的生,怎样被病痛所缠绕,更不知道他如何想象那一段以往,他心灵的层次正在变得僵硬。我无法为他的心灵哭泣,因为眼泪也凝固成透明的冰珠。永世地不能宁静,总有一个漂泊的辉煌在冥冥之中,到处也没有他的家,他在苦苦地寻找,并使他的灵魂在白雪中得到净化。

  其实他是一个太微不足道的人。人们也许很快会遗忘他,并把悲伤变得平静,我就是在平静中听到关于他……,我怎样也无法相信,他死了,而人们明明说得很淡泊。池死了,这是一个无以改变的事实。这也是一个证明,证明了我的爱和恨。

  让逐渐贴近的记忆重新变得遥远,让我的一颗负重的心重新变得轻松。我乞求,用我的文字,乞求他的和我的宽恕,因为我永远不会再去恨了,生命的终结便是恨的死灰。我于是坦然,于是编织起一个思念的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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