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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萧小阳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四点,于是,他进瑟堡的免税商场里转了一圈后,便直奔“四季”所在的那座高层建筑。但是萧小阳并没有进去,而是钻进了对面的一个咖啡厅里。他选择了一个直冲那座楼房太门的位置坐下来。他计划好了。他要在那里等萍萍。一个小时以后,“四季”的雇员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他们前前后后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但却始终没有覃和萍萍。小阳疑惑他错过了萍萍。那将是一错千错,因为凭着直觉,他相信萍萍对他将要实施的这个计划至关重要。幸好,这时候,十六层楼上“四季”的房子里的灯灭了。

  直到将近七点,那时候天已经很黑,覃和萍萍才终于从楼门走出来。萧小阳如获至宝。她们边走边谈。萧小阳当然听不到她们说些什么。他从咖啡厅出去,他想就是有覃也没有关系,他依然可以把萍萍截走。当他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发现覃已经拐弯走了,通向咖啡厅的这条小路上,只剩下了萍萍一个人。

  显然萍萍是要来咖啡厅的。萧小阳在弄明白了这一点后,便没有去拦她,而是跟着她又重新走进咖啡厅。他走过去坐在萍萍对面的时候,吓了萍萍一跳。萍萍张大惊异而厌恶的眼睛看着他,然后站起来就朝外走。

  坐下。别那么看着我,我又不是坏人。

  你跟踪我?

  用得着吗?我是诚心诚意向你认错来了,让我们忘掉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我……

  少提那些,让我恶心。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记仇。谁年轻的时候都会犯错的了。我真心喜欢你。因为你是我妹妹,因为你和我的血管里都共同流着萧东方的血。

  这才是最大的耻辱。我为此而永远不会原谅我妈妈的,竟让我跟你这种畜生是兄妹。

  干吗说得那么严重?

  不是严重,是现实。

  不能把态度变得温和一些吗?真的萍萍,请接受我的道歉和手足之情,给,这是法国进口的香水,我想你开展公关业务时肯定会用得着,这是在二哥的免税商店里买的。

  又想做什么交易?

  好吧,咱们说真格的。你来这儿吃晚饭我猜你晚上一定有项目。七点?还是八点?和谁?干什么的?尽管我对此充满好奇,但因为这纯属稳私我也就不再多问了。我们长话短说吧。我现在正筹建一个比贵公司要大得多的“大太阳”时装公司,这其中包括工厂、时装表演队以及大型的杂志,当然还有设计公司。我现在急需外商投资,哪怕这投资只是名义上的,我只需借用他的名声和借用他的资本注册。我看中了在世界上有影响的森氏集团,明白说吧,就是看中了小S·森,并且开始和他接触,已达合作的意向。其实,我并不是想跟你说这些,我是说,萍萍,你在覃那儿怎么才当个小秘书?月薪多少?干吗要辛辛苦苦早出晚归地给她干?她就会利用咱们家的人,利用咱们家的权力和社会地位。这是她那种破落贵族的投机本能。

  二哥已经被她利用了。她看穿了二哥作为男人的脆弱,就无穷无尽地向他索要。现在她又来利用你。她们那种资本家就会剥削人,这是她们家的传统,萍萍你就看不清这点吗?别给她干了,她那个公司能有什么前途,我很快就会撤出我的资金来建立我们家族的公司。萍萍回来给我们自己干吧,我们才是真正的贵族,而不是覃那样的破落户。我会让你当总经理的,一个真正号施令的女人。你将享有无限的权力,呼风唤雨,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要是想杀死你呢?你说完了吗?

  萍萍在萧小阳的长篇演讲中,己吃完了炸鸡和面包,并喝了一杯加奶的咖啡。萍萍站起来,她说,我还是没有听懂你想叫我做什么。我要走了,我确实有个约会。你作为一个男人愿不愿意为女人付费?你如果不愿意我尽可以自己付,我本来就是要自己付的。

  萧小阳掏出来一张百元的票子放在餐桌上。

  萍萍对来收费的服务员说,不用找了。然后对着萧小阳诡秘地笑笑,哥哥你今天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萍萍开始穿衣服。她和萧小阳一道走出咖啡厅。她在大街上等的士。她在等的士的时候对萧小阳说,谢谢你的点拔。你使我产生了一种上课的感觉,而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上课。香水我要。我喜欢进口的名牌货。确实很香。知道约会的男人是谁吗?小S·森。你当然能猜到。一个大陆美丽的姑娘半夜去见有钱的港商意味着什么?我答应了他,不管会发生什么。你爸爸的权力已经不是那么万能的了。钞票已经相当程度地控制和削弱了权力的能量,我说得对吗?车来了,再见。希望你别再跟踪我,我懂你的意思了。

  萧小阳在萍萍钻进出租车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萍萍的肩膀。他说,懂了就好,你去吧。

  你这个混蛋!

  出租车在街灯下飞速向瑟堡的方向开去时,萧小阳的心里还是有了种酸疼,他狠狠地踢着路边的石子。

  萧小阳果然没有去围追阻截深夜从瑟堡出来的萍萍。萍萍没有留下,她还是回她自己的公寓了。她在自己的床上在浓烈的法国香水的气味中,哭了很久。

  萍萍走进餐厅的时候,全家人都在,都围坐在餐桌前,但没有萍萍的椅子,没有人给她留座位。萍萍觉得她就像灰姑娘,只是她的妈妈还没有死,她正和薛阿婆在厨房里为全家人做饭。没有人疼爱她。也没有人关切她。夜晚留下来的伤痛还一直在继续。萍萍想哭。她想告诉妈妈夜里发生的那一切。可妈妈却像怕和她接近似的,甚至都不敢看她,却对萧思百般讨好。萍萍鼻子发酸。她恨那个一直在看报的萧东方。他一点也不像个爸爸。萍萍很少在家里见到他。萍萍没有亲人。于是她就那样孤单地站在房间的门口,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她觉得那身下的血也在流着。

  这时候萧小阳朝她走过来。他说萍萍,你过来,坐我这儿,我再去搬一把椅子来。然后萧思就投过来忿恨的目光盯着小阳。于是小阳只得又说,想吃饭就自己搬椅子吧。萍萍的眼泪夺眶而出,扭身跑回了她的阁楼。她哭了。她觉得真的很绝望。她想走,想离开这个可恶的家。

  过了好一会儿。

  大概是他们已经吃完饭了。

  萧小阳走进来,他说犯什么大小姐脾气,然后他锁上门。他走过去搂住萍萍,抚摸她逢乱的黑头发,他的呼吸开始粗重,他说,我想你……

  但是萍萍挣脱着躲开了。

  萍萍躲得很远,缩在墙角里。她说,我疼。一直在流血。我甚至不能坐下。你这个流氓。我恨你。

  萍萍,我喜欢你,我从此会对你好的。萧小阳远远地坐在那里,看着萍萍慢慢平静下来,然后用一种非常温和的声音问,你想我吗?你觉得好吗?

  晚上……晚上你还会来吗?萍萍想不到自己竟会问出这么荒唐的话。

  你希望我来,我就来。

  可这算什么?我们是亲兄妹吗?

  不是。你不是我妹妹。我只有思一个姐姐。你不属于我们萧家你懂吗?所以我才上你的床。

  你胡说!你在骗我。但反正无所谓了。你来吧,抱抱我。萍萍允许了萧小阳接近她。允许了这个无赖吻她并抚摸她。萍萍再度说,你懂吗?把正无所谓了,我想了一夜,跟一个好人和跟一个坏人有什么区别?再有,跟一个女人和跟一个家里人又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一样,不过是男人和女人。

  萍萍这样说着的时候被萧小阳重新按倒在床上。萍萍大声喊着,别碰我的床,她奋力向外挣脱着。

  你别喊,这事要是让我爸知道,他肯定会揍折你的腿。

  他也是我爸,他会把你这狗杂种的骨头全剁碎的,你给我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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