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张洁 > 知在 | 上页 下页
三十三


  “它当然愿意,不然文身的时候它为什么没有跑掉?”

  “因为它爱你,不愿违背你的心意。”

  “海伦,我有点儿奇怪,为什么你对一只狗这样多情?”

  “这不是一只狗,这是一个生命。对所有的生命我们都应该尊重。”

  当她们这样争论的时候,海伦的托尼就将脑袋深深埋下,又用两只前爪紧紧抱住自己的脑袋,好像她们的争论让它痛苦无比。

  托尼虽然没有参加她们的争论,却觉得和海伦贴近了许多。

  “文身事件”后,他们三人之间像是有了隔阂,不知不觉,相聚的机会越来越少。其实他们彼此并没有刻意回避,可不知怎么就败了兴致。即便相聚,也是无话可讲,冷场的局面过去也有,但在彼时,即便大家不言不语地听唱片,氛围也是温馨的。

  曾经让托尼缠绵不已的萨拉,越来越让他感到隔阂。他没有拒绝萨拉来他这里过夜,可也没有邀请。即便萨拉在此过夜,托尼也是无所作为。这不是他的错,而是他的“二弟”总也打不起精神。这让萨拉十分不悦,还说:“你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医生?”

  托尼很受打击。可是当萨拉不在的时候,托尼的“二弟”常常会在梦中生龙活虎地露一手,为他以正视听。

  海伦的托尼,也不再像过去那样追随萨拉。每当萨拉想要跟它亲近或是招呼它前去时,它的反应就比较迟钝、犹豫。

  情况更是急转直下。

  早上,托尼听见门上有很大的响动,不像敲门,可听上去绝对是要他开门的意思。从猫眼向外看去,又看不到什么,门上的响动却十分急迫,他只好将门打开。

  原来是海伦的托尼。

  它怎么独自来了?

  托尼马上意识到海伦出了事。病了,受伤,还是车祸?……外衣也没来得及穿,跟着海伦的托尼就上了路。

  海伦的托尼在前面跑,他在后面紧跟。它一面跑,一面不时回头,看看他是否跟上。

  跑了几条街?托尼记不得了,最终他们来到公园。

  只见海伦没病没灾,正和萨拉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谈话。谈的是什么?无从得知,反正一副已经了结的样子。托尼与两个女人打了招呼,“你们在这儿,”又问海伦,“你没事吧?”

  “没有啊!”海伦反倒奇怪,托尼为什么这样问。

  一旁的萨拉哪里像个护士,绝对像个宣布庭审结束的大法官,还用一根手指挑着她的手袋,一左一右地摇晃着,很是得意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一向惟诚惟信的海伦的托尼,也变得如此无厘头了?

  海伦的托尼,看出托尼的疑惑、不快,却不像往常那样惟托尼马首是瞻,一副城头变换大王旗,千军万马都得听从它指挥的架势。

  “啊,你来了,是海伦的托尼把你请来的吧?”萨拉说,又回头看看海伦的托尼,完全没有把它看在眼里的样子,“那好,我该回医院了。对不起,我先走了。”随后吻了吻海伦和托尼的腮帮,准备离去。

  这时,海伦的托尼,一嘴咬上她的裙裾,让她无法拔脚脱身。

  海伦、托尼、萨拉,低三下四、轮番劝说,让它放开萨拉的裙裾,可它就是不撒嘴。

  海伦就动手去拉,怎么拉也拉不开,换作托尼试试,还是拉不开。其实要说下力气拉,谁能拉不动一只狗呢?只怕把它拉伤,也怕把萨拉的裙子扯坏罢了。

  他们彼此相对,叹了一口气,只好在长椅上坐下,想一想可有什么办法对付它。

  见他们三人坐了下来,海伦的托尼便松了嘴,然后蹲坐在他们面前,开始嚎叫。每一声嚎叫都是从强到弱,再从弱到强,起起伏伏,拉得很长,听起来很是凄惨,惹得过路行人无不调头观看,让他们好不尴尬。

  可是萨拉别想趁它嚎叫之时开溜。一旦萨拉站起身来,它就立刻咬上她的裙裾。

  三人只好一筹莫展地听它嚎叫,从上午一直嚎到下午。大家又渴又饿,海伦的托尼更是嘶哑了嗓子,甚至有血丝从它嘴角流下。

  海伦带了狗粮和水,但它就是不吃不喝。和从前要海伦带它到托尼家使的苦肉计不同,这回是真刀真枪地干上了。

  托尼问:“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把它怎么了?”

  海伦说:“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嚎叫。”

  “是不是病了?还是带它去医院吧。”

  “好吧,带它去医院。”

  萨拉说:“你们带它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还得回医院上班。”萨拉当然没能走掉,最后只得一同去了动物医院。

  兽医做了几项检查,说:“它很健康,没有病,就是咽喉出血,可能嚎叫的时间太长。”

  “怎么才能让它停止嚎叫?”

  “如果找到它嚎叫的原因就好了。”

  嚎叫的原因?三人面面相觑。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