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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三


  “这不就是我说过的话吗?我们不要结婚,做个情人可能更好,可是你不听。现在这样有什么;好?你不又得偷偷摸摸过日子!”

  胡秉宸低头不语。吴为一笑,她不再沉湎于讨论。可从前她并不明白,一个喜欢讨论的妻子,是不讨丈夫欢喜的妻子。一切都已完结,她还多说什么?

  偶尔,胡秉宸还会峥嵘一露:“要是你能把我们现在的恋情写成小说,那就太动人了。”

  吴为说:“恋情?可是你还爱我吗?”

  胡秉宸不敢回答。

  “如果白帆看到这本小说怎么办?不是义得军阀重开战?”

  胡秉宸说:“我就说,那都是作家胡编的。”

  只有对吴为,胡秉宸才敢这样厚颜无耻。

  “你就不敢说,你对我还有那么点儿感情上的依恋?”什么依恋不依恋!

  胡秉宸只是不甘于沉寂,不甘于连一点浪花也没有的默默无闻,想让傻x吴为为他再掀最后一次浪潮,做一个亮丽的结尾——一次最后的服务,包括性、声誉,全方位的免费服务。

  真还买了一套勃动器放到吴为那里,以重修床笫之欢。

  和白帆复婚后,胡秉宸把从前与吴为做爱用的勃动器扔了,重又买了一套新的,他总不能用同一个勃动器在前后两个女人中间穿梭。何况那套老式的质量太差,捏起来叽叽直响。有个晚上,他从楼上的叽叽之声就得知了楼上的情况,换而言之,楼下的人自然也能从他这里的叽叽之声得知他的情况,便扬手把那东西从窗里扔了出去。新品牌比老式的质量好多了,与白帆的运作虽然不很成功,但不是勃动器的质量问题。

  胡秉宸又是抱怨又是试探地对吴为说:“唉,白帆太不尽力了。”

  吴为长叹一声,哪个女人能像自己那样,对只能靠勃动器的帮助才能成为男人的胡秉宸牺牲自己?

  多少年来,不正是她为胡秉宸制造了这个神话?”

  直到现在,胡秉宸还以为他的生猛不减当年。自他们结婚以来,这个年龄大得足以做她父亲,从无能力发动一次有力冲击,也从无能力让她在瞬间羽化登仙的男人,仍像从前那样热衷此道,仍然像从前那样没有多大效果地忙碌着。

  彼时彼刻的胡秉宸,多像一个欲望单纯的婴儿;而他效果不甚明显的忙扎,更让吴为想起日落时分。

  在这之前,那一抹尚能辉照的暖光,于刹那间跌人地平线的沉落,实在尢惨淡了。

  她对胡秉宸的爱,何须他人评说?更何须白帆评说?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人,能为一个男人,一个这方面已然没有多少能力的男人,做这样的事?又有哪一个女人,在如此阉割女人本性的演出中,肯当这样的配角?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心甘情愿,一做十年?

  除了美国电影《当亨利遇到萨丽的时候》(WHENHARRYMETSALLY)中的女主角萨丽,在做爱时假装高潮来到,大呼小叫,——但那是电影。

  离婚后,她已经没有了这样的义务,这样的服务只能由白帆来接手。白帆工作得或好或坏,胡秉宸只能照单全收。现在她只能在胡秉宸的拥抱中,扮演一个过场的角色,还要努力将这个过场角色演绎得销魂蚀骨。这将会使热衷此道的他,满怀雄性虚荣的他,不可能从任何女人那里得到如此忘我服务的他……得到一个男人最后的满足。哪怕是一会儿也好,哪怕是虚假的也好。除此,已经一无所有、所好的胡秉宸,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就像那穷途末路之人,只剩下的那一口小酒。

  吴为心中涌起满腔怜爱而不是情爱,怀着如母亲而不是情人般的心绪,抚摩着他的脸颊,叹:道:“可怜的!”

  胡秉宸那颗空寂而又不甘空寂的老心,是太需要一些欢爱了。

  胡子果然是今天刮过的。她不得不承认,胡秉宸的确是个会制作情调的男人,哪个女人能抵挡来自这样一个男人的挑逗?

  “唉,我只好自己解决。”胡秉宸好不凄凉地说。

  “这对身体不好,还是和白帆再好好试一试。”

  吴为居然能够这样闲淡地和他讨论如何与白帆做爱的问题!

  她的心,再也不为胡秉宸和其他女人的关系而牵动分毫了。

  一直定位于无论自己怎样,女人也会匍匐在地的胡秉宸看出,往日肯为他牺牲一切的吴为,尽管可以与他再度“恋爱”,却不会再为他牺牲一丝一毫。换而言之,曾经为吴为大干一场的他,也再不会为吴为付出一丝一毫。他们的二度“恋情”,再也不会重现前次爱情的华彩和辉煌,反倒不得不带有苟且的性质。

  胡秉宸只好无奈地转向白帆,为白帆买了一些供女人使用,据说是更为有效的润滑剂,还是很不酣畅,但聊胜于无。事后胡秉宸打电话给吴为,研讨如何将与白帆做爱的效果推进一步:“于是干了,感觉上还是差一些。”

  “你不能要求太高。”吴为只得这样劝慰,希望他能自觉,明白症结所在,——到了现在,她也不愿戳穿那个神话。

  即便不算酣畅,也给胡秉宸和白帆的关系添加了一些温润。胡秉宸甚至陪着白帆,一同到商店去买热水瓶、洗衣机这样的杂物,对他而言,都是从前不可能有的行为。

  对于已有定见的选择,白帆也会不断地征询胡秉宸的意见:“怎么样,你说好不好?你说好不好嘛!”言语动作之间,竟也有了些许的娇嗔。

  当胡秉宸这样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的时候,不知道他这匹烈马,是一烈也不烈了。

  又总以为白帆还是他在地下党时期领导的下级,却不明白“严师出高徒”、“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训诫。今非昔比了,他若有一计,如今的白帆自有破那一计的高招。

  这些小计谋能不被白帆发觉?她加紧了防范,哪怕胡秉宸到机关看保密丈件,她也坐在胡秉宸的专车里候着,不管时间长短;有时放弃钢琴课,“陪”胡秉宸到医院看病,连胡秉宸上厕所的机会也不放过。

  失去自由的胡秉宸,只好偷空在家里给吴为打电话,可是白帆随时出没身旁。只要看到白帆进来,或感到白帆在另一个电话机上窃听,便立刻在电话里没头没脑地指责起吴为,种种莫须有的不是和故事,让吴为不知所云。

  在那些指责和故事里,吴为简直是十恶不赦的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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