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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然后高志强作了补充分析。他说,首先我们的外部环境已经发育成熟,国家正在进行西部大开发,临紫市尽管不在开发之列,但处于西部与东部的结合处,而西部的开发不是孤立的,必须借东部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为其所用,跟我们的关系可说息息相通。其次经过这么多年的结构调整和资产重组,企业有了一套完善的现代化的科学管理模式,已经具有了适应市场经济发展的承受能力和应变能力。最后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就是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我们的银行跟企业可以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死相依,荣辱与共,无法割舍了。我的意见是,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刻,我们更应携起手来,渡过难关,共创辉煌。怎么样,各位银行老大哥?

  高志强的高调唱是这么唱,但银行听不听他的,还难说。如今的银行不像以往了,地方领导一出马,他们明明知道钱给了企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碍于领导情面,也要硬着头皮把钱贷出去。如今的银行看的是资金能否生效,能否收得回去,否则不但银行的管理制度不允许,贷款当事人考虑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也是不会轻易表态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坐在几位行长面前的,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领导,而是主持市委常委工作的副书记,据可靠消息说。文书记在中央党校学习结束后很有可能不回临紫了,那十有八九这位高书记就将把这

  个市委常委工作一直主持下去,这样的人物虽然没有直接管你,但他在地方上就是至高无上的。他说的话如果扔到水里,水里的鱼也是药得死的。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得罪了地头蛇日子就肯定不好过,何况银行的发展要靠地方的发展,只有地方发展了,银行才能受益。

  这么一想,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说是听高书记的安排,多少会给企业一些支持的。高志强很高兴,嗓门也高了几度,他说,太好了,大家这么看得起我。看得起临紫的事业,那我也就不客气了。这样吧,我就官僚主义一回,来个拉郎配,紫江农药厂由农行扶持,紫城烟厂由建行扶持,紫源酒厂由工行扶持,每家银行至少支持一千五百万,上不封顶,多多益善,而且不能抵扣过去未还的老贷,一千五百万要如数贷到企业的账户上。

  高志强一说完,银行的头头就嚷嚷道,高书记你这不是给我们出难题吗?一千五百万也不是个小数,我们哪里做得了主?高志强笑道,你们一行之长都做不了主,谁还做得了主?他们说,上了一千万的规模要省行批。高志强也不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反正银行的规矩多得谁也搞不清,就说,如果你们有难处,把你们省行老总的电话告诉我,我这就跟他们通话,你们这几家的省行老总我还是有一些交往的。他们说,那就找找电话号码。当然话是这么说,也没谁真的找电话号码让高志强打。

  这么几个回合下来。最后农行和建行两家的行长就在贷款书上签了字,各给农药厂和烟厂贷了一千五百万,只有工行的赵行长不肯就范:高志强和紫源酒厂的江永年好话说了一大箩,他只拿借口搪塞,说要贷也只能在五百万以下,超过五百万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其实紫源酒厂这几年的生产经营还不错,主要问题是生产规模过小,形成不了太大的优势,他们迫切需要引进资金扩建一到两条生产线,把产品做强做大,因此五百万元实在是没有太大的价值。

  当下高志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又想起他给江永年签过字的那张申请在姓赵的这里也是一张废纸,更加来气,赵行长你要么就贷一千五百万,要么一分钱也莫贷。赵行长说,高书记你也要理解我的难处,我这个行长也不好当呐!高志强说,我知道你不好当,你不贷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最好把你的工行搬出我们临紫地界,我们临紫多你一个工行不多,少你一个工行也不少,我不相信我们临紫人民没有你们工行就不要吃饭穿衣了,就活不下去了。

  高志强说完,过去跟农行和建行的行长握了握手,说本来今天要一起战斗到底的,无奈省委有人在紫江宾馆等着,就失陪了。又跟农药厂和烟厂的两位厂长打过招呼,要他们一定代他陪好银行领导,陪不好拿他们是问,然后拍拍屁股走了。都知道高志强是生赵行长的气,也不见怪,只有赵行长坐不是站不是,有些不自在。

  高志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首先对这个姓赵的做了点侧面了解,原来他是雷远鸣的人。这个赵行长开始是紫山县支行一个普通信贷员,雷远鸣在紫山县做书记时,他天天往雷远鸣家里跑,说是雷远鸣的表侄,也不知这个表侄转了几十个弯。后来雷远鸣在省委党校学习时的一个女同学的弟弟做生意,没有资金周转,那个女同学找到雷远鸣,要他帮忙弄点钱,雷远鸣就给姓赵的打了声招呼:雷远鸣这个女同学的弟弟的生意没有任何登记,那时的信贷业务本来就卡得严,无登记无证件要贷钱简直毫无可能,但姓赵的却硬是贷了十万元出来。从此姓赵的就不是雷远鸣的表侄了,而做了他的亲儿子,几乎天天泡在雷远鸣家里。后来那十万元一分钱也没收回去,成了一笔死账,但姓赵的却提了县支行副行长,接着是行长。再后来雷远鸣做了市里领导,姓赵的又跟着到了市里,先是市分行的副行长,继而又做了行长。

  高志强于是恍然大悟。他知道雷远鸣不跟姓赵的打招呼,他是不会买他的账的。高志强偏不信邪,倒要看看是你姓赵的硬还是我姓高的硬。高志强拿出了电话,但他并没打雷远鸣的号码,却揿了中央企业财务局长申怀贵的手机。不想手机里说,对不起,你拨的号码是空号。再揿还是这句话。高志强骂道,申怀贵你搞什么鬼嘛!只好拨中企局办公室电话,问申怀贵在不在。对方不回答在不在,却问高志强是谁。高志强说,我问你。申怀贵在与不在,你问我是谁干什么?对方也起了高腔,说,你不说你是谁,我怎么告诉申局长?高志强吼道,什么狗屁申局长!我是高志强!对方的声音立即低下来,赶忙说,我这就去喊,去喊。

  申怀贵拿起电话后,高志强不高兴地说,申大局长呀,你那中央派出的机构架子实在是大啊!申怀贵就道歉道,高书记谁想得到是您老人家?有什么事?我这就去您那里,您在办公室吗?高志强说,我不在办公室。申怀贵说,那您在哪里?高志强说,我在家里。申怀贵说,平时下班后您都没时间呆在家里,现在是上班时间,您在家里干什么?高志强说,我在家里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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