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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自从88师主要首长调整之后,洗剑山下的高技术练兵训练基地也有了很大的变化。辛师长和刘政委达成共识,88师的科技练兵起步很高,势头良好,此劲可鼓不可松,科技练兵只能加强,不能削弱。

  岑立昊离开了师长的位置,反而更能集中地抓尖端训练,干脆住进了洗剑山基地,一门心思地组织力量研究精兵建设和装备更新以及提高思想政治工作的效能,副参谋长韩宇戈被任命为高技术训练基地的正团职司令员,干部科长黄阿平为副团职政治委员,侦察科长栗奇河为副团职副司令员,基地增设了政工组、卫生所、通信站,数字化模拟营增配了十二台计算机。这一切都显示,以辛中峄和刘尹波为核心的师党委并没有否定岑立昊的建设思路,而是给予充分的肯定和支持。

  陈欣欣和马笑蓝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进入洗剑的,前者现在在政工组当干事,在协助黄阿平做好高技术战争人才量化分析使用的同时,也以相当的精力进行生活体验,感受高技术练兵氛围,并着手文学创作。马笑蓝则在通信站里担任技术员,并兼任姜晓彤的助手。

  姜晓彤最终没有当成栗照展教授的研究生,88师把她的腿拖住了。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到洗剑山下来充当一名科技练兵的骨干,是因为她在等待的过程中仍然必须履行一名军人的职责、在履行一名军人职责的同时仍然等待的话,那么,随着BIC魔方研究的深入和嘎尔玛参数长久悬而未决,尤其是岑立昊被降职之后,她在震惊之余,毅然做出决定,不走了,哪儿也不去,她就要留在88师,留在洗剑山下,继续在BIC王国里充当一名侦察兵,除非她找到了那个藏匿很深的嘎尔玛参数,除非88师的数字化模拟作战单元装备上了BIC魔方,除非岑立昊离开了88师。

  关于岑立昊被降职,除了在22集团军产生较大的影响以外,对于中国陆军来说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姜晓彤发现,还有一些不容忽视的人在关注岑立昊的降职。她从网上看见了有好几个国家的军事情报研究部门对于岑立昊降职做出了强烈的反应,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F国陆军学院的教授、也是岑立昊在F国留学时候的导师欧文斯博士发表的一篇文章。欧文斯说:“中国的岑立昊曾经是我认为在中国陆军里思维最敏捷、最前卫的军官,他对于战争和战争信息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灵敏的嗅觉,尤其难得的是他对于战争事业的献身精神……这个人应该在短时期内拥有更大的权力,来推动中国陆军的革命性的变化,然而,他被撤职了(欧文斯把岑立昊的降职当成了撤职,说明他的情报还不是很准确),据说原因仅仅是因为在他组织的训练中伤亡了几个人,其中一名杜姓团长为掩护岑立昊而丧身,而杜氏是岑的最得力的助手之一……我对岑被撤职感到不可理喻,这似乎也在显示,中国陆军对于人才的使用上,还缺乏清醒的认识,因小失大……岑立昊这样卓越的军官能够轻易遭到罢黜,使我们感到惊愕也感到轻松,我曾经担心,如果有一天中国和F国反目成仇,也许,我的学生将是我最强劲的对手,现在看来,这种担忧是多余的……”

  尽管欧文斯博士的文章里有不少言过其实的地方,也有真假不明的成分,甚至可能还隐含着攻心战的意图,但是,姜晓彤还是从中看出来了岑立昊在陆军中的影响。无论是出于国家利益还是出于个人感情因素,她都希望能给岑立昊一些帮助,然而,她的能力毕竟过于微弱。

  最糟糕的是,在最需要依托的时候,她的依托被卸掉了——朱定山教授先后采用了四套方案寻找嘎尔玛参数,均以无功而返,老人家毕竟是一把年纪了,急火攻心寝食不安,在春天里患了一场重感冒,高烧导致肺炎,住进了医院,一住就是两个多月,至今没有出院的迹象。

  姜晓彤到医院去看望朱定山,教授流着眼泪说:“对不起啊晓彤,看来我是老了,人老了是真不中用了。你们师长花了那么打的力气,对我寄予那么大的希望,可是,我让他失望了……怎么办啊,铺了那么大的摊子,耗了那么多人力财力,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骑虎难下啊!”

  姜晓彤看出来了,朱教授确实是力不从心了,老人家对自己已经失去信心了,他的威望和自尊心都不允许他继续失败了,他在打退堂鼓。

  姜晓彤说:“朱教授,您已经尽心尽力了,您老安心养兵吧,岑师长他会谅解的,他不能让一个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给他找嘎尔玛参数,您放心,还有我呢。”

  朱教授说:“也许,我们一开始就进入了盲区,从BIC区域走进死胡同了。我也想过,能不能用数字排列出一个编码,但这个数字从哪里找呢?我实在是黔驴技穷了。对不起你们岑师长,老朽无能啊!”

  姜晓彤说:“教授,您已经尽力了,至少,您把弯路都走过了,为最后的胜利铺平了道路,无论如何,88师都要感谢您。”

  姜晓彤没有把岑立昊被降职的消息告诉朱教授。

  离开医院,乘车回洗剑的路上,姜晓彤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重要性。她回味她在朱教授面前最后说得话,不禁哑然失笑。她是从什么时候学会了一本正经地说场面话的呢,而且是不假思索地就代表了88师和岑师长。她知道,朱教授即便病愈,再来洗剑也是很勉强的事了,那么,谁来收拾BIC的残局呢?谁来为逆境中的岑师长医治那块心病呢?

  据说岑师长有个宣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那么现在在她的心里也有一个宣言,在88师的数字化模拟营建设上,我不帮岑师长谁帮岑师长?

  是的,是骑虎难下。接着骑下去的,眼下只能是她了。

  一夜之间,姜晓彤走向了成熟。

  可是,她毕竟年轻,在BIC王国里,她毕竟才是一个涉足未深的马前卒,连朱定山都无可奈何的嘎尔玛参数,靠她独立寻找,谈何容易!利用UNIX平台实行黄金分割不行,分析TY的源代码无效,NX平台挤不进去,她真是愁死了。

  信息工程大学研究生院的通知书被她放进了抽屉,那上面有栗照展教授的亲笔签名,她常常要拿出来看看,每看一次就动摇一次,每动摇一次,接着就是一次刷新,一次更加坚定的决心。最后,她把那一张曾经让她朝思暮想的压模烫金的纸质印刷品撕得粉碎,彻底地告别了几年的梦想,无牵无挂地开始新的梦想。

  没有谁知道她内心深埋的隐秘,这种隐秘有着针刺般地阵痛,也有着美妙的快感。陈欣欣和马笑蓝只发现她与过去相比,变得沉默寡言了。陈欣欣曾经曾经对她没有回复信息工程大学的通知表示不理解,她淡淡地笑笑,说已经没有意思了。再问,回答是学院的条件太苛刻,然后就没有下文了。陈欣欣能够感觉到姜晓彤的情感世界里发生了巨变,但是,姜晓彤没有向她倾诉的意思,她也就知趣地不再往深处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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