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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但杜朝本在这三类人中,哪一类也不靠,你让他回过头来重新学习高科技,打死他他也学不会;告岑立昊的状吧,他既没有掌握值得一告的依据,也没有告状的胆量。上面的关系倒是又一个,但启学龙政委已经休息了,老人家正烦着,这时候你找他也没用。所以,较起别人,杜朝本是个例外。辛中峄是个细心的人,他已经感觉到杜朝本这段时间总是显得忧心忡忡,连吃饭都打不起精神。辛中峄隐隐约约地有一种担心,怕杜朝本压力过大,如果压出了毛病,那就适得其反了。他是想通过打球入手,帮助杜朝本调剂一下情绪,改良心态,也试图帮他寻找摆脱目前窘境的途径。

  杜朝本拗不过辛副师长的过分热情,只好强打精神陪辛中峄到大礼堂二层的俱乐部打乒乓球。打球是杜朝本的强项,当初他给启学龙当警卫员,每晚都要陪首长打十局球。首长打球纯粹是为了锻炼身体,他却球艺大增,一个能把让球让得滴水不漏的人,打球的水平一定炉火纯青。虽然这几年打球少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发挥得好,四十学艺的辛中峄连及格的希望都没有。但是,由于精神状态差,神情恍惚,步子轻飘,反而让辛中峄连连扣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五局只赢了两局。

  五局打完,辛中峄还意犹未尽,坚持再打两局,他只好硬着头皮陪着辛中峄再打两局,找到了感觉,两战两胜,其中一局辛中峄还没及格。

  打完球,辛中峄说:“老杜,我看你这段时间心事很重,这没必要。我的看法是,当团长肯定是不合适了,对此你应该有个正确认识,对正式调整工作也应该有个思想准备。”

  杜朝本说:“辛副师长,我不服,这么多年没打仗了,怎么岑立昊一来咱们88师就要去打仗了,这不是拿个鸡毛当令箭吗?”

  辛中峄心里想,这个杜朝本,可真够迷糊的,落到这步田地,倒霉倒在哪里都还没搞明白。辛中峄说:“老杜,你怎么还不明白啊,打仗不打仗,咱们当兵的就是为这个做准备的。你这话不要再说了,不管战争打没打起来,当军官的都必须懂军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杜朝本说:“我是管理员出身,过去学的是迎来送往,后来当了团里干部,管的是行政。你让我打枪,我不打十环也能打八九环。真的打起仗来,我也能带部队冲锋陷阵。网上作业不合格的也不是我一个人,我是个团长,又不是参谋,那些数据、要领、原则什么的,我哪能搞那么明白啊。再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总得有个过程吧,你让我一口吃个胖子,我办不到。”

  辛中峄说:“你说的这些,有些道理,不是没免你的职吗,就是要观察你,看看你到底适合做什么工作。你也不用太有压力,要相信组织,给每个同志以发挥作用的地方。”

  杜朝本说:“可是岑师长哪天也没放过我。上星期让我拿一个步兵团山地作战火力分配计划,我搞了三天三夜,结果被他骂成驴头不对马嘴,他给我的话死活就是四个字:不行,重来。星期天不让我休息,让我搞一个小分队浅纵深破袭战作业想定,结果又被他骂成文不对题,还是不行,还是重来。这次又让我搞渡海登岛作战几种情况处置。我怎么搞啊,我又不是军事家!我感到他是成心刁难我,简直是往死里逼我。”

  辛中峄心里咯噔了一下,从杜朝本的话里他捕捉到了一种令他担忧的东西。辛中峄说:“你也应该从自身找原因,你不是军事家,但你是军事指挥员。恕我直言,岑师长交给你的课题,其实还都是浅层次的,属于基础性的东西,就这你都感到费劲,说不过去。你也是两次上过指挥学校的人,这些常识性的东西不应该生疏啊。”

  杜朝本半天没吭气。他上过两次指挥学校不假,但是,在校期间他并没有当真潜下心来学这些东西,一则是基础差,基础一差兴趣就不高;二则他也压根儿没想到这些东西当真能派上用场。因此,在学习期间他基本上是一知半解,考试的时候巧妙地寻求友军支援应付差事,以至于造成如今“书到用时方恨少”的被动局面。杜朝本说:“我是半路出家,底子本身就不厚,现在是急火攻心,学东西更慢了。我也是四十岁的人了,你总不能让我头悬梁针刺股吧?就算我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觉,我也赶不上西点军校的学生啊。”

  辛中峄说:“每个人的能力有大小,强项弱项也有不同。老杜你要振作起来,尽快找到你本人的战斗力增长点,找到有所作为的支撑点。岑师长反复给你出课题,我认为那是爱护同志,是恨铁不成钢,是希望你早日进入状态,早日同整个科技练兵的氛围融为一体。当然,岑师长年轻,方法上有时考虑不是很周全,这其实也体现了对你的信任。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把你看成自己的同志,所以方法上有所放松。他要是对你太讲方法了,不一定是好事。我说这些,你好好琢磨琢磨。有机会我们再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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