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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岑立昊说:“不是商量的问题,你们266团不能再拖了,要痛下决心,扑下身子学习高技术战争知识和指挥艺术。上次岗位职能考核,按战争标准要求,老杜不称职,你也基本上是不称职的。你们两位主官都是这个水平,怎么能把部队带起来?我建议你们常委认真坐下来研究,科学地分个工,非战争准备以外的工作让副手们多管点,你们二位还是集中精力研究高技术训练问题。黄阿平同志过去在这方面很有想法,可惜你们没有很好地把他用起来。你黄阿平调到师里工作,要把关于266团建设的一些思考留给266团的同志。”

  范辰光说:“对黄阿平同志,我们过去的态度不是很恰当。黄阿平同志事业心强,工作能力也强,这一点我们也认识到了。黄阿平同志到师里当科长,我们会充分尊重他,请师长放心。”

  岑立昊意味深长地笑笑。黄阿平到师里当的是干部科长,你尊重不尊重,你范辰光能够掂量出分量。岑立昊说:“团结不是一团和气,关键是要取长补短。黄阿平走了,还有一些有想法有个性的同志在你的领导下,你要让他们发挥作用,创造条件让他们释放能量。”

  黄阿平说:“我过去对范政委也有不敬之处,有些不尊重领导。范政委是老政委,管理部队有定力,这是值得我学习的。266团的工作有章法,有套路,我到新的岗位,好传统要带过去。”

  岑立昊说:“对你黄阿平,我们是寄予希望的,但是,你也要注意,在有些问题上,你的处理也不是很恰当。你很聪明,但聪明和智慧是两个概念。聪明人善于发现问题,而智慧的人善于解决问题。你给我的感觉是,聪明大于智慧,发现问题敏锐,解决问题也有愚蠢的时候。当了干部科长,学习更要抓紧。”

  黄阿平说:“师长关于聪明和智慧的关系很精辟,我也承认我的弱点,过去觉得反正老不进步,有点缺点顺理成章。现在,当了干部科长,我是得小心点。”

  岑立昊说:“你小子倒是坦率,相信你会尽快进入状态。”又转首对范辰光说:“在团结问题上,我还送给你们几句话,抢镜头的事不干,伤害感情的事不干,背后拆台的事不干。”

  范辰光说:“岑师长,这一点我们可以以实际行动向你证明。”

  岑立昊说:“还有,以原则为交易的假团结更不干。”

  三

  黄阿平到了师干部科之后,岑立昊就交给他一项任务,采取送出去培训和引进结合的办法,储备一批连排级干部,准备筹建数字化营。黄阿平当时也有点懵,因为组建数字化营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现在师长就这么急急忙忙地储备干部,是不是太心急了一点?

  岑立昊得意地说,“黄阿平啊,你没有指挥过数字化部队吧,你连见都没见过,你哪里知道,陆军的步兵变成了数字化,那是个什么感觉,简直是无所不能。不瞒你说,现在让我组织这些破枪破炮,提不起精神啊。”

  黄阿平心想,怪不得大家都说岑师长已经成数字化迷了,像这样不加掩饰地吹捧数字化,妄自菲薄,缺乏立足现有装备的积极性,恐怕要走弯路。但黄阿平再一次在岑立昊的面前丧失了斗争的原则性,黄阿平回答:“是!”

  工作关系理顺之后,岑立昊的动作又往深处进了一步,他决定成立一个BIC工作室。为什么要建立这个工作室,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一般人还很难摸得清楚。这项工作是为了实现岑立昊的一个宏伟的设想——为建立数字化作战单元做准备。

  十一月十一日是个星期一,岑立昊在办公室里召见了通信营二连连长姜晓彤,明确告诉她,由她担任BIC工作室的第一个筹备人员。

  姜晓彤说:“可是我的信息工程专业也只读了四年,差不多就是在河边上湿了一下鞋,给轮训队搞ABC普及教育还凑合,但真正要搞发明创造,这条大河到底多深多长,心里没底。”

  岑立昊说:“想不想深造?”

  姜晓彤说:“想。”心里说,做梦都想,不想我能夜夜苦读吗?

  岑立昊说:“那好,我给你找一个国内一流的信息工程学家当你的导师,而且让他只收你这一个关门弟子。”

  姜晓彤说:“谁?”

  岑立昊说:“你在校的老师朱定山。”

  姜晓彤心里有点失望,说:“朱教授已经退休了。”

  岑立昊说:“在科学的领域里,没有退休一说。”

  姜晓彤还是觉得提不起劲,说:“他是因病退休。”

  岑立昊说:“据可靠情报,朱定山教授为摆脱社会干扰,以养病为由退休,实际上是退而不休。他在研究一种叫着BIC魔方的东西,属于个人行为。个人研究军用装备干什么?他想卖大价钱吗?不是,他在做我们很多装备研究所都没有做成的事,即便携式载波器的区域对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他接过来呢?他有科学的力量,作为一支地面部队,88师的官兵有思想的力量,让他直接到部队结合现有装备研究,就会使他的成果更接近实战需要。我决定派你先去同朱教授交涉,他要是不同意来,我亲自去,九十九次不行,就去一百次,也要把他请过来。”

  姜晓彤夸张地说:“啊,师长,那你不成了三十三个刘备了吗?”

  岑立昊说:“但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当三十三次刘备。带上我的信,明天就去,谈妥了我就去接。告诉他,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数一数88师有多少人?我保证不让他看见老面孔,每天派一个干部去他家门口站岗,直到他到88师来为止。”

  姜晓彤说:“师长,这不是绑架吗?”

  岑立昊说:“你不懂,这是一种礼遇。”

  姜晓彤说:“师长,这件事情恐怕做起来有难度。朱教授病退就是为了深居简出,您又想把轰轰烈烈地请出山,他不会轻易答应的。”

  岑立昊狡黠地看着姜晓彤说:“当然有难度,没有难度我还派你去吗?没有难度我就派马参谋长去了。瞧瞧,你比马参谋长还重要。有难度就有高度嘛,解决了难度就是高度。对于你来说,也是一样,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姜晓彤说:“首长下命令,我敢不去吗?”

  岑立昊说:“姜晓彤,我可不是强制命令啊。咱们都是君子,君子之间有承诺,那可是一言九鼎啊。”

  第二天,姜晓彤怀着一颗复杂的心,到了朱定山教授家里,呈上岑立昊的亲笔信,没想到朱教授看完信说:“哎呀,你这个师长还很有攻心战术呢,这封信写得让老夫好生感动,也好生激动。可是,我这儿……这样吧,我再考虑考虑。”

  姜晓彤闻言大喜,她也不知道岑立昊在信中写的是什么,反正是很有煽动力,像朱定山这样清高而单纯的高级知识分子,虽然不如栗照展那样举世瞩目,但一般也是很难打动的,而朱定山竟然轻易就松了活口,可见岑立昊的信分量很重。

  姜晓彤当即给岑立昊打了电话,岑立昊在电话那边得意地笑了起来,说:“我一个足智多谋的师长,没有把握的事能让你贸然出击吗?好吧,请示一下朱教授,我什么时候去接他?”

  姜晓彤说:“他只答应考虑考虑,并没有答应要来。”

  岑立昊说:“请他看看部队总可以吧?只要他来了一趟,我保证他还会来第二趟。来了两趟,就由不得他了,那是一定要在88师扎根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岑立昊的话果然不是妄言。朱定山只到88师来了一趟,岑立昊陪了他半天,朱定山就痛快地答应帮助88师建立BIC工作室,实际上就是把他的工作室搬到88师来了。至于岑师长到底用了什么魔法,姜晓彤就不得而知了。

  四

  岑立昊的“主官工程”重点是抓团长和政委,再往下降点格,最多也只抓到副团以上干部,营以下干部他不基本上不管。团长和政委们这段时间被抓得人心惶惶,其中军事干部又是首当其冲。像孙大竹和赵亭庆这样挨顿批评的还算幸运,最倒霉的还要数杜朝本。

  这天晚上八点钟,杜朝本办公室的灯光还在亮着。

  杜朝本无精打采地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在距离沙发两步远的办公桌中央位置上,静静地躺在一本刚刚启用的稿纸,上面有一行醒目的大字:渡海登岛作战几种情况处置。

  除了这个标题,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这是岑立昊布置给他的又一个新的课题。

  上午的交班会开罢,岑立昊亲自到杜朝本的挂着“副参谋长(3)”铜牌的办公室里,客客气气地说:“老杜,师里要向集团军上报渡海登岛作战演习设想,这个问题你帮我琢磨一下,尽量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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