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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第十八章

  “你?开饭馆?”

  “是酒店!”

  “都一样……谭马,不跟我一起干可以,但不能就这么改行了吧!”谭马停住了正在收拾铺盖的手,仿佛被击中似的,一屁股坐在了乱糟糟的床上,半晌才又说:“……老钟,我佩服所有执著的理想主义者,但我不是。”

  “你很有才华……”

  “别再误导我了。编软件吃的是青春饭,跟那些跳舞的差不多,多数人都得在三十岁之前惨遭淘汰。少数、个别能跳到三四十岁、四五十岁的,都是些人精儿、人尖儿,比如你。都说三十而立,我已经三十一了,当立不立,就该重新选择重新定位。”

  “你本科读的是计算机,研究生也是,读了这么多年,学了这么多知识……”

  “读书学知识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有一天能转换成另一种可见的形态,比如金钱,比如地位。简洁说吧,我渴望及时投身到现代生活中去。”

  “我理解你……”

  谭马摇摇头:“你们这种男人,不可能完全理解我。”

  “我是……哪种男人?”

  “就是那个,明,高大啦,英俊啦,男于汉吧。像我这种净高—米六三,毛重六十公斤的,我前老婆讲话了,令她‘根本找不到男人的感觉’……在这个事情上我屡屡失败,光你知道的,”他一笑,“就有两起了。所以这次对于她,我推有加倍珍借……”

  钟锐明白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

  黄昏渐渐过去了,屋里一片膜陇,两个男人谁也没想起开灯,相对坐着不说话。许久、谭马说:“想办法把乔轩挖来吧,他比我捧……帮他弄套房子,他的弱点,就是房子。”

  许久,钟锐说:“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说话。干得不顺心了,回来。”

  谭马攥了攥钟锐的手。

  谭马走了,看着他留下的光光的床板,回想起同喜共忧的日日夜夜,一种做人的受挫感深深笼罩了钟锐。谭马不仅是他工作上的左膀右臂,还是他的朋友,现在却义无反顾地弃他而去……

  电话响了,钟锐拿起电话,是丁丁。丁丁一听到他的声音,“哇”地哭出了声。他害怕,妈妈有事出去了,不在家。家里停电了,“特别特别的黑!”钟锐看了看表,快九点了。她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把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扔在家里?钟锐飞快地开着车出去了,恶劣的心绪越发恶劣。

  ……钟锐一步三个台阶地向十层楼上跑,还差着一层楼呢,他就听到了丁丁嘶哑的哭叫。好不容易到了家,他还进不了门,门让晓雪从外面反锁上了。他大口喘着气,隔着门,指挥丁丁从床头柜独屉里拿出另一把钥匙从门底下塞出来,才得以打开门。

  门切口一打开,丁丁就扑了出来,拱在他的怀里哭诉:“爸爸!刚才屋里有好多妖怪冲着我做鬼脸!”钟锐紧紧接着自己多灾多难的小儿子,心疼、内疚、愤怒,几乎令他窒息。

  丁丁睡着了,睡梦中还紧紧地抓住爸爸的一根手指头。

  有开门声,接着是向这边走来的轻而急促的脚步声,坐在丁丁床边的钟锐动也没动。

  晓雪被坐在黑暗中的钟锐的身影吓得叫出了声,惊动了丁丁。

  “爸爸。”丁丁在睡梦中嘟噜了一句。

  “爸爸在!”

  “钟锐!你怎么进来的?……吓死我了。”晓雪松了口气,转身出去放包换鞋。

  钟锐把手小心地从丁丁的手中袖出来,起身跟出去。

  晓雪举着一根蜡烛,来到客厅。

  钟锐站在客厅门口:“你去哪了?”他的口气令晓雪反感。

  “有事。”

  “什么事?”

  “跟你无关。”

  “但跟我的儿子有关!他一个人待在黑洞洞的屋里,他吓坏了!”

  晓雪觉着有些理亏,忙解释道:“以前我每次定前都给他统好,到点他就上床睡觉,都没有过什么事……今天设想到会停电。”

  这么说她晚上经常出去。她可以出去,应当出去,一个三十来岁的单身少妇,应当有用于自己的时间和生活。但是,前提是,她首先是孩子的母亲!“你什么都要想到,因为他刚五岁!还把他反锁在屋里,亏你想得出来!要是失火了怎么办?救颧救不出来!……晓雪,谁也没逼着你带这个孩子,你要觉着孩子妨碍你了,就说话。”

  晓雪不屑与他多说:“说完了?说完了你就走吧,我要睡觉了,明天我还得早起。”

  “我不走。”见晓雪不明白,钟锐又说,“你走。”

  “什么意思?”

  “我来带丁丁。”

  “你?”

  “我!”

  “孩子是归我的……”

  “那是为了让你带好他,既然你带不了他,我来带。”

  就在这时来电了,房间里顿时一片通明。

  晓雪看着他,轻蔑地一笑,起身走开了。

  卫生间,爷俩挤在一起洗漱。丁丁笨拙地扭开牙膏盖,往牙刷上挤牙膏。他没有对准,牙膏掉到池子里了。他再挤,一挤有一寸长。

  站在旁边剃须的钟锐叫道:“哎,不用这么多!”丁丁解释道:“要不不容易放到牙刷上。”

  “你平时都这么干吗?”

  “平时都是妈妈给我挤的。”

  “惯坏了!如今的孩子一个个都给惯得生存能力低下。丁丁,对不准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吗?……看爸爸。”

  钟锐拿牙膏直接挤到嘴里,然后用牙刷照样刷出一嘴的白沫来。丁丁仰脸目不转睛地看着,无比佩服。

  又是一个忙碌的早晨。钟锐边往嘴里塞吃的边在凌乱不堪的桌上扒拉着找什么。他找不到,就叫:“丁丁,我的刮胡刀哪去了?”

  “不知道。”

  “昨晚上不是你玩了吗?过来,给我找找!”见丁丁没过来,钟锐就边叫着边向丁丁的房间走去,“丁丁!”丁丁居然还躺在床上!“怎么还没起来!”钟锐吼了起来,“你看看都几点了!”

  “我穿什么衣服呀?”钟锐“嗨”了一声,拿起丁丁扔在地上的衣服:“这不是吗!”丁丁接过衣服就往身上套。钟锐说,“等等!”他要回衣服看了看,“你这还叫衣服吗?简直就是抹布!才穿了两天怎么就能弄成这样?”他把衣服扔在地下,拉抽屉就去找衣服。抽屉里再没有衣服了,他又问丁丁:“你的衣服呢?”

  “我看见你给放进洗衣矾里了。”

  钟锐又“嗨”了一声,去洗衣机里找。他姚了半天,从洗衣机里挑出件相对干净的,“这件还好点,凑合穿一天,晚上咱们一块儿洗。”

  丁丁倒不在乎,接过衣服就穿上了。

  钟锐在丁丁的床边发现了剃须刀,赶紧拿过去刮胡子。

  “爸爸,妈妈干什么去了?”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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