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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占山把三轮车停在道边,说厂里的几个老工友想让秦天初联系一下练气功的事。上次那个大师嫌大家钱交得少不来了,让秦天初再找一个大师来。秦天初想了想,说:“行。上次那个人功倒是练得不错,可功德太差。”秦天初退休前就练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气功,也算得上半个大师了,他跟市里的一些什么张大师李大师的挺熟。秦天初答应完了就疑问:“你又不练我管这事干什么?”刘占山笑道:“我这人不是爱管闲事吗?都知道咱两个关系好,人家就让我跟你说啊。”秦天初又问刘占山蹬着三轮乱跑什么,还东张西望的,要是让车撞了怎么办?刘占山就来了气,讲了买菜让小贩坑的事。秦天初听他讲完也生气了,下巴撅着说:“不治治不行了。现在卖东西的总给少分量。明天我跟你一块去逮那小子。”刘占山看看秦天初:“你瞎转悠什么啊?咱们一块回去吧。”

  秦天初就跟刘占山回家。路上,秦天初问刘占山:“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老伴怎么样啊?都一个多月了,你也给个信啊。人家那边催呢。”刘占山一下子就蔫了:“算球了。孩子们不同意。”秦天初火了:“你怕他们啊。都他妈的不过来跟你住。谁不同意?是振龙啊?我找他。”刘占山摆摆手:“振龙倒没事,这仨孩子还就他惦记着我。不说了不说了。我还能活几年啊,闹得孩子们心里不痛快。”说着,挺苍凉地叹口气。

  秦天初泄气地说:“你啊。神神气气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让孩子们给治了。”

  刘振龙跟关小丽在宾馆上床的时候,他妻子何芳正在他家楼下骂糊涂街呢。何芳骂街骂得十分精彩,什么脏话也敢出口,句句不离下三路。整个楼里没有人敢出来劝她。有好几次谁劝她她跟谁来。

  何芳这几天打麻将总输,每天都输一百多块,一直转不过手气来。今天上午四楼的王嫂悄悄告诉她,孙麻子跟许梅串通了在牌桌上治她,她还有个赢吗?何芳一愣,回忆这几天牌桌上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孙麻子总跟许梅互相点炮。怪不得呢!妈的,有这样打牌的嘛?何芳越想越气,肚子里一股恶气出不来,就在楼下乱骂开了,也没指名道姓,可把许梅和孙麻子都骂明白了,俩人都没敢露头。

  许梅的丈夫老罗也是的爷,月月给许梅一把钱常常不回家吃饭。传说老罗在外边有个相好的,在夜市上卖羊肉串,老罗总去吃羊肉串,吃着吃着就吃到一张床上去了。风言风语许梅听了不少,可老罗死不承认。许梅也抓不住证据,一赌气就跟孙麻子靠上了。孙麻子是机床厂的下岗工人,在马路边摆摊修理自行车,能说会道被街道看上了,聘请他帮忙收电费。后来熟了就常跟许梅何芳她们凑手打麻将。许梅背着老罗炒股孙麻子也炒股,许梅搞过传销孙麻子也搞过传销,两个人就有了共同语言。渐渐地两个人通过炒股建立了感情,又通过各自骂自己的老婆和老公加深了感情。据说许梅家的电灯空调都没日没夜地开着,可电费总是少拿。

  何芳骂了一气觉得心里痛快了些,就回家淘米洗菜准备做中午饭。儿子最近吃东西跟狼似的,看样子要长个,何芳打算炖点牛肉。何芳原来是棉纺三厂挡车工,前年厂里不景气,减人,何芳就下岗了。何芳下岗没一个月刘振龙也下岗,急得何芳乱骂,两个人全没了工作,吃西北风呢?刘振龙也不理她,东挪西凑了几万块钱,买了一辆夏利车,当了的爷。后来刘振龙挣了些钱,何芳干脆也不给饭店洗盘子了,在家当起了太太。去年她跟人搞了一阵子传销,卖保健品,开始赚了一些,今年政府不让搞了,何芳的几个下线都失踪了,以前传销出去的东西,自然要不回钱来,何芳心里挺烦,就天天在家里搓麻将。可现在麻将也不好打了,许梅过去是何芳的下线,现在也敢坑何芳这个上线了。什么事啊。

  何芳刚从冰箱里取出一块牛肉就听到门铃唱歌,她以为是楼上的王嫂找她打麻将呢,就骂着去开门:“不打了,让那对狗男女气死我了。”

  门口站着一个壮壮的汉子,粗声粗气地问:“刘振龙是住这里吗?”

  何芳不认识这汉子:“你是谁啊?”听口音,这汉子像是演小品的赵本山那地方的人,浑身脏兮兮的。好像走了很远的路,干了很卖力气的活。

  汉子打量了一下何芳:“你是他爱人吧?我叫王海全,是沈阳来的,他的战友,我们一个连的。”汉子的目光就高过何芳的肩往屋里看。

  何芳忙笑道:“快进屋。振龙不在家。你坐一下,我给您呼呼他。”

  王海全随何芳进了屋,朝何芳笑笑:“都说振龙娶了个漂亮媳妇,真是漂亮啊。”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抓起桌上的红塔山就点着了。

  何芳听得挺受用,笑道:“漂亮啥啊?都成老倭瓜了。您喝水。”给王海全沏了杯茶,就去拨电话。

  刘占山和秦天初说着闲话进了宿舍院门,见几个老头坐着小木凳闲扯,听了听,是正在议论厂里不发钱的事呢。厂子不景气,退休费也常常拖欠,这帮退休老头们天天发牢骚。刘占山秦天初也放下车跟着乱骂起来。老李头儿愤愤地说:“凭什么不给咱们开钱啊?现在这电费煤气费一个劲地看涨,工资倒往回缩了。”老李头儿拄着棍子把地得乱响。老成头儿笑道:“老李,你着急老刘可不着急啊。刘振龙一个月不得挣几千啊,你要有这么个儿子也就不惶惶了。管他什么涨不涨的呢。”刘占山听得不是味:“老成你他妈的是什么意思啊,我儿子挣的是血钱,不像有的人当着破官能贪能占的,半夜三更还有人往家送。”老成脸一红不吭气了,他女婿在税务局当副科长,每天送礼的人排大队,成了大院里的一景儿。刘占山还想说几句解气的。秦天初拉了他一下,他抬头看了一眼,就气呼呼地不说话了,把脸扭向了一边。这时老工友吕一民从院外急急地走过来。

  吕一民看到刘占山和秦天初,喘着气说:“老刘老秦你们过来,我跟你们说个事。”说着一把扯住刘占山到了一边,低声说:“老凡快不行了。咱们去医院看看吧。”刘占山一愣:“真的?”刘占山总觉得自己当年对老凡有些太过了。这些日子总想去医院看看老凡,可一个人不好意思去。他看看秦天初,秦天初说:“去吧。人都快不行了,你还记着旧账呢?我看你是越老越小心眼了。”刘占山不高兴地瞪老秦一眼:“谁小心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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