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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工四厂的李厂长对杨海民笑道:“杨市长,我们真不是看您的面子,宁总他们是有实力的啊,而且他们承接工程是有信誉的。市设计院不行嘛。”杨海民摆摆手:“李厂长,我并非是讲宁虹不行。可这件事宁虹来做是不合适的啊。”李厂长笑道:“我知道您是怕担嫌疑,这件事我可以跟市委汇报。”杨海民摇头苦笑:“瓜田李下,你说得清吗?”

  李厂长问住,呆呆地看着杨海民。杨海民说:“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你不能跟宁虹合作。这是我对你的请求。”杨海民盯着李厂长,李厂长呆呆地点点头,有点泄气地说:“好吧。我们通知宁虹同志。”

  杨海民回到市委的时候,冯书记已经跟方与林在办公室等他了。杨海民跟方与林点点头,方与林也点点头,不卑不亢的样子。冯书记笑道:“与林,具体工作你再给海民汇报一下。”

  杨海民看看方与林,心里挺不是滋味。上一辈的恩怨,竟落在他和方与林身上。世界真是太小了,他曾经想,他这一生也许不会见遇到方家的人了,可他跟方与林又在一个城市相遇了,而且现在又在做同一个工作,人与人真是一盘难以说清的棋局。

  方与林笑笑:“杨市长,刚刚我跟冯书记汇报过了,关于社会保险基金的事,我想还是按照常委会上定的,由我专门给冯书记汇报的好。”冯剑然忙摇头:“与林,你不能这么说,这事情还是由杨市长主管的。”他看看表笑道:“我跟陈副书记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你们谈谈吧。与林,我还是刚刚那几句话,社会保险基金会的事宜稳不宜急,现在反映太大,你们马虎不得的。好了,我走了。”冯剑然走了,屋里只剩下方与林和杨海民,两个人一时挺干的。

  方与林坐在沙发上显得很疲惫,这几天,他连碰了几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找的几个厂长董事长们都躲起来不见,都派副手跟方与林瞎支应着。

  杨海民打量了一下方与林,十几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认真打量这位恩怨太深的方家人。他看出方与林老了,头发已经白了不少了。他掏出烟来,扔给方与林一支。方与林接过来,自己点着,抽了一口,就静静地看着杨海民。

  杨海民明白这种目光,只有内心十分强大的男人,才会在对手面前投射出这样的目光。他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方家的这个方与林。他记得父亲死后,他曾经在路上截住过方与林,两个人滚在地上,方与林始终一声不吭地与他厮打。三十年过去了,他仍记得这件事。是啊,一个人能不让人忘记,是很不容易的。至少你应该是一个亲密的朋友或者强劲的对手。否则,你没有理由让别人记住你的。

  方与林看看杨海民,笑了笑:“杨市长,我还是那个意见,我的工作还是在冯书记的领导下好一些。”杨海民喝了口水,淡淡道:“我是市长,你的工作我主管。我有领导责任。”方与林点点头:“我明白,但你能否不把我们之间的一些情绪带到工作里来呢。说得明白一些,你心里不要再记着两家的仇恨了。”杨海民笑了:“方与林,你我两家的事情,应该是另一回事。我不想把这种事弄到工作上来。如果我那样想,我们今天也不会坐在一起了。这一点请你放心。”方与林笑笑:“我失言了。”

  两个人开始谈工作上的话,方与林讲了讲基金会的进程,杨海民听得挺感兴趣。方与林看看表,说要跟罗大年到县里去一下,就站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盯着杨海民:“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杨海民硬硬的目光接住方与林的目光:“你说吧。”方与林毫无惧色地迎着杨海民的目光:“我真心希望你能忘记我们两家的事情。”

  杨海民没有表情。他心里很乱,他甚至恨自己没肚量。他艰难地看着方与林,沉沉地说:“我觉得不可能了。我不能骗你的。方与林,你们家对我们家的伤害太大了。”说完,杨海民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不能承受,就转过身去了。

  方与林点点头,转身出了办公室,并轻轻地关住门。杨海民听到方与林的皮鞋在走廊里清脆的声响,他难过地摇摇头。

  方与林拉着罗大年去了D县的奥菲公司。他知道奥菲公司的董事长刘向平是罗大年的同学。奥菲公司是目前全省有名的一家私营企业,这几年生意很火。方与林下决心要从奥菲的兜里掏出些钱来。

  刘向平哈哈笑着,就是不往正题上扯。方与林一提钱,刘向平就一脸苦相,朝罗大年嚷嚷:“老同学,我这点家底你是知道的,这方市长是宰穷人呢。”罗大年笑:“你穷?说给鬼听哟。你去年挣了有两个亿吧。”刘向平直撇嘴:“我偷两个亿啊?”方与林十分恼火,心想你刘向平给一个歌星一买就是一座豪华别墅,让你捐点钱给社会保险你却推三推四的。刘向平说了一会笑话,后来就拉着方与林罗大年去吃饭。方与林摆手:“不行不行,现在市委正在抓吃喝风呢。”刘向平笑道:“那你们是看不起我了。我今天是会朋友,不是搞腐败。我可是拿你们二位当朋友看的。”罗大年说:“那就走。反正让记者们录了相,我们就说是你刘老板让吃的。”几个人就去了县里的饭店。

  进了雅间,刘向平就跟服务员要了两瓶五粮液。刘向平的酒量很大,方与林听罗大年说过。刘向平笑道:“我今天要敬二位市长一杯。”方与林忙摆手:“我身体不行,一杯也不喝。”

  刘向平笑道:“看来方市长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了?”方与林忙说:“什么话?喝。”三个人喝了几杯,方与林又说起市里的保险基金的事,说着说着,方与林就有些发急,问刘向平能不能放点血。罗大年见方与林的脸色不好看了,就忙说:“行了行了。就喝这些吧。老方,你有点多了。”

  刘向平也有点喝多了,眼睛赤红着盯着方与林:“这样吧,方市长,您喝一杯,我出钱五十万。”方与林笑道:“一杯值五十万?”刘向平点头:“我说值就值。”罗大年忙说:“算了算了,向平,方市长真是不能喝。要喝我代他喝。”刘向平摇摇头:“不行,大年你知道我喜欢喝酒的。喝酒看人的品性。喝酒实在的人,办事也实在。我还真看不出方市长是什么品性呢。”

  方与林心里骂:这是什么道理,脸上笑道:“如果刘先生真是说话算数,那一杯就五十万了。”刘向平笑道:“这也太贵些了。好,就依你方市长。”方与林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着,就一杯杯地喝酒。一气喝下去十几杯,菜也不吃一口,吓得罗大年急忙说:“慢点,吃口菜。”方与林摆手:“不用。不就是喝酒嘛。”刘向平笑:“刚刚方市长还说不能喝呢。这一说钱,方市长真是豪饮了。”方与林哈哈笑:“都说我方与林财迷疯了。刘总,我方与林这是跟你们要饭吃呢。现在市里十几万的下岗工人等着吃饭啊。按说您自己掏点钱,也算积积善事。可您非要我喝酒。那我就喝。为了这十几万工人。我今天真得好好喝喝给你看。”说完,又一气喝下去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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