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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E城


  丁一和依一同去了趟E城。果如姑父所说:小城依山面海,景色旖旎。果如那位魔术师曾经的描述:山青水碧,大海共长天一色;风走云飞,鸥鸟与浪涛齐鸣……

  只用了一个上午他们就走完了整个小城,找遍了小城中全部七家影院、两家剧场。但不见姑父。七家影院和一家剧场同时在上映时髦大片,只有一家剧场据说偶尔还演几回魔术。丁一围着那剧场走了几圈,仍不见姑父的踪迹。

  依问那剧场的守门人:“这些日子您见没见过一个老头儿,总到这儿来?”

  “瞧您问的!”守门人说,“这年头儿还看魔术的,除了老太太就是老头儿。”

  依笑道:“年轻人就不看?”

  “年轻人整天都在魔术里,谁还来花这份冤钱?”

  丁一说:“我们要找的那个老头儿,看上去像是有点儿不大……不大正常。”

  “咳咳,我劝您不如往开了想。再说了,这年头儿谁能保证就一定正常?”“对不起。”丁一缩了缩脖子,心想这怕是位高人。

  守门人又问:“他怎么不正常了?”

  “哦,”丁一说,“我想他要是碰见您,一定会跟您打听一个叫什么什么斯坦或是什么什么斯基的人。”

  “您是说,时间魔术?”

  “哟,您知道!”

  “听我爷爷说过,不过……”

  丁一赶忙递上一支烟:“噢噢,您说,您说。”

  “不过那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我只是听说有那么回子事。”

  “那您爷爷呢,还在吗?”“说什么哪您?”守门人笑了,“连我爹都过世好几年啦!”

  “那么,当年那个小剧场,是这儿吗?”

  “是这儿倒是这儿,可原来那个早拆了,现在这个才盖成没几年。”

  下午,丁一和依来到海边,像那位什么什么斯坦或是什么斯基所建议的那样,在松软、洁净的沙滩上躺倒,四肢伸展,仰面蓝天,任海风和阳光抚遍身体……

  “怎么样,依?”

  “什么怎么样?”

  “有没有那位魔术师所说的感觉?”

  “啥感觉?”

  “有没有回到儿时,睡在母亲怀中的感觉?”

  “嗯,那倒还没有,不过这感觉确实挺好。”

  “你闭上眼睛……”

  依却睁开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空:“咱们,还能上哪儿去找他呢?”

  “除非能进入另一种时间。”

  “另一种时间?”

  “因为‘你们的时间是钟表,可我的不是’。”

  “你真的相信那个魔术?”

  “你以为他千里迢迢是来找什么?”丁一说,“就是要找那种能使时光倒流的方法!”

  “这怎么可能?”

  “但姑父相信。”

  “就算那是真的吧,毕竟也只是个魔术,最终那个什么什么斯坦、斯基的还不是回到了现实?”

  “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呀。”丁一说,“如果任何路对姑父来说都是死路,都只是屈辱和孤独,都是毫无希望,那你想过吗依,他还能相信什么?”

  “唉,这可真是个悲剧!”依轻声叹道。

  “但是,人活着,就必须得有一份信念。有时候倒忘了它可不可能。”

  “没错儿没错儿,其实我爸我妈他们也是这样。”“也相信一个魔术?”丁一调侃道。

  “但是,”依一挺身坐起来,“我们,我是说你和秦娥还有吕萨,你们可不能

  再把一个魔术当真了。”

  “不,我们那是戏剧。”

  “可这戏剧会有怎样的结尾呢,丁一你想过吗?”

  “依你躺下,躺下,对,就这样,身体放松,完全放松……对对,想那个魔术师的话,想象一个清朗圆润的声音:呵,四顾无人,天地唯我……浪涌有声,风飞如幻,海水微咸沁人心脾,白云苍狗似从远古飘来……依你感觉到了吗?我们就是那

  云,就是那浪,那风……物我难分,物我难分,我们就是那极目所见的一切……依,你不觉得这是多么美妙吗?依,咱们为什么不能像诗人和画家那样离开城市,远避尘嚣,到这样的地方来度此一生呢?在这儿建立一个非凡的家,你,我,还有娥和萨,我们一起,在这儿,一直到老,老得白发苍苍,永远都不会有猜忌,不会有歧视和倾轧,只有信任,只有相互的欣赏,当然还有劳作……我们并不需要很多的物质,布衣草履足矣,过一种朴素而且智慧的生活……依你在听我说吗?”

  依闭着眼睛。

  “依?”

  依的眼角似有泪光。

  “依!”

  依睁开眼睛:“是呀,真要是能那样当然好了。”

  “依你真是觉得好吗?”

  但依的脸上并无欣喜,唯愣愣地注目丁一,好久。

  “既然好,既然希望,依,那我们为什么不(去做)呢?”依又闭上眼睛。

  “依,我问你个问题行吗?”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什么?”

  “为什么到现在,我还不结婚。”

  “不不,结婚嘛倒不一定非结不可,可你为什么还没有……”

  “我生性脆弱。”

  “脆弱?你还脆弱?”

  “我肯定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那么坚强。”

  “瞎说!”

  “你就当我瞎说吧。”

  “好吧好吧,就算这样,可这就更需要爱情呀?”

  “我害怕。真的,我非常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爱情,是一次冒险。”

  “冒险?”

  “那是人生中最最危险的一件事。”

  “喔!依你可真逗……”

  依掸掸身上的沙子站起来:“该走了。我记得夜里有一班回去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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