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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第二十六章

  做父母的大多都有爱心,至少是对自己的儿女。但是真正有头脑的父母却寥寥无几,说的是有头脑,而不是小聪明或者狡猾。

  娄红的父母属于少见有头脑的父母,这不仅仅因为他们是高级官员,也和他们生长在大都市有关。知道女儿的事情以后,他们不仅没有互相埋怨吵架,而是以互相帮助目标一致地商量出一个方案:让娄红停止工作,但不说出真正理由,劝说她出国学习。他们之所以不想挑明说,是不愿意加强娄红的逆反心理。

  “即使那个女的同意离婚,他们也结不了婚,咱们不了解那个男的,还不了解小红吗?但是如果一有外部压力,很可能就成全那个男的了。”娄红父亲的分析赢得了老伴儿的赞同。但是他们在贯彻他们的旨意时,遇到了障碍。

  “干吗要我把工作辞了?”娄红一听她父亲的提议,心里立刻明白一切都露馅了。但她知道在自己父母面前,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是保持良好的心理状态,不能让他们给压住,就像俗话说的那样,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孩子。

  “让你出国留学。”母亲说。

  “我一个中国人,出国不是那么必要的。”娄红说着说着,话里露出了几分模仿来的官气。

  “现在有个机会,你考虑一下。”父亲说。

  “算了吧,我不想再念书了。”娄红说。

  “那你去你叔叔家住一段。”母亲一急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丈夫立刻瞪了她一眼。

  娄红叹了口气,看着父母,半天才说话:

  “挑明了说吧,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他老婆找上门了。”父亲说。

  娄红听罢,愤怒以光一般的速度直冲脑顶,她恨不得马上冲到刘云面前,把她撕成碎片。

  “那么想让我怎么做?”娄红说话的时候把心中对刘云的愤怒夹带了出来。她铁青的脸吓着了她的父母。母亲对父亲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火上浇油。

  父亲坐到娄红身边,把女儿的手握进自己的手里,放缓语气对女儿说:

  “小红,爸爸理解你现在的心清和感情。不管怎么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作为你的父母不可能不管,如果你以后自己有孩子了,你就会明白我们现在的心清,我们对你负有责任。当然,你也是大孩子了,应该说是大人了。我们在为你负责任的同时也应该尊重你的感情。”

  “你们不会禁止我见他吧?”娄红打断父亲动人的开场白。

  父亲看着母亲,然后对娄红说:

  “我们相信你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情,所以不想这么做,现在不想。”

  “谢谢你,爸爸。”

  “但你该清楚我们对这件事的态度。”父亲说。

  “我知道。”娄红说完要往外走。

  “等一下,小红,”娄母拦住女儿,“你不该让一段感情插曲毁了自己的前程。你甘心嫁给他当一辈子家庭主妇吗?”

  娄红突然哭了,她心里已经容纳不下的委屈愤怒交织在一起,压迫着她的呼吸,使她再也无法听父母说下去。她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出去,找到耿林或者刘云其中一个。必须马上找到他们。

  “妈,你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求你放我出去一会儿,别拉着我,不然我就捅死自己。”娄红一边哭一边说,吓得母亲也哭了。她下意识松开了女儿,娄红立刻跑出门去。娄母扑到丈夫怀里。

  “孩子大了,我们没办法了,没办法了。”丈夫说着用自己气得发抖的手去搂抱老伴儿。同时他在劝告自己克制,因为发火于事无补。

  娄红站在大街上,肚子咕咕叫起来。她记起来自己中午因为食堂的饭不可口而没吃饭。但她并没感到饥饿。她像个精神有问题的人,站在路边的人行横道的起点,即使变绿灯了也不过去,而是狠狠地盯着每辆开过去的汽车,好像她是个坚定不移的环境保护者,所负责的使命就是把这些造成空气污染的汽车吃下去。其实这是娄红比较常见的一种愤怒状态,看上去她有些失控,实际上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她太愤怒了,以至于理智消失到很远的地方,不能马上起作用;另一个是一个人在这种状态下,没有对手。娄红的一个长处是从不把这类情绪带回家转移给父母,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愿意在父母面前暴露自己这类缺点,比如像对耿林那样大发脾气,如果在父母面前她也很难有这样的情绪。于是,这倒间接成了她对父母的爱心,免去了父母对她过分的担心,她的父母一直觉得娄红很成熟,不会做蠢事。这也是他们刚才没有跟着娄红跑出来的原因。

  “你到底过不过马路?”一个警察走到娄红跟前问,显然已经观察她一阵儿了。

  “关你什么事啊?我站在这儿犯法吗?”娄红脱口而出的伤人话一瞬间带回了她的理智和感觉,她马上脱离了刚才的真空状态,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

  “你是不是没吃晚饭吃枪药了?”警察本来是关心娄红,怕她出什么事,被她一顶心里发堵。

  “对不起啊,其实我刚才不是冲你。”娄红立刻改变自己的口气,“现在几点了?”

  “六点半。”警察说。

  “谢谢。”娄红嘴上说着谢谢,心里却在想,如果她这会儿去找刘云,肯定下班了,于是决定去找耿林,完全忘了他们前几天所处的冷战状态。

  “出租。”娄红招手打车。

  “这不让打车。”警察说。

  没有娄红也没有了正常家庭生活的班后时间,对于耿林来说是一种折磨。他就像一只进入休眠期的动物,下班后在街上胡乱吃点东西,回家倒在床上看报纸或者看电视,直到入睡,基本上处于半麻木状态。他的感觉只有在想到娄红时、或是忍不住给她打电话拨到最后一个号码又停止时,才强烈起来,尽管那不过是尖厉的痛感。他之所以能忍住不再一次试试找娄红,或是给她打电话,缘于他最后的自信。他想,经过这段“冷淡”,娄红会软一点,他们再重新和好后,娄红会更珍惜一点他们得来不易的感情。同时,他也为更长远的将来打算过,他不希望作为妻子的娄红在今后的婚姻生活中过分任性,有那么一点任性已足够表现女人的可爱了。

  所以,当娄红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高兴坏了,不仅仅为娄红出现在面前,也为他心中感到的一个小小的胜利。他觉得生活刹那间美好起来,因此用格外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娄红。

  “你不用那样看我。”娄红立刻泼给他一头冷水。

  “出什么事了?”耿林这时才感到了不妙。

  “我父母要我辞职,送我出国。”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知道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耿林以为娄红为跟他赌气才对父母说出的。

  “我?”娄红的愤怒再一次像旺火一样蹿起。她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告诉我父母的?”

  “那谁说的?”耿林的声音放平和了。

  “你凭什么说是我告诉我父母的,原来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娄红气得大吵起来。

  “好了,别吵了。是我说错了,对不起。告诉我,怎么回事?”耿林本能地又去哄娄红。

  “是你老婆!”娄红继续大吼着,但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眼泪也气出来了。

  “什么?她怎么会告诉你父母?”

  “好啊,耿林,我听明白了,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你还护着她。好吧,我胡说八道,是我告诉我父母的,你满意了?!”娄红最后一句话是歇斯底里吼出来的,耿林担心全楼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耿林捂着头,一屁股坐在床上,任何声音也发不出来。他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了,破坏了一切,他浑身立刻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只有心脏在飞快地跳动,很快呼吸不畅,开始大口吸气。娄红看着耿林突然纸一样惨白的脸,呼吸短促了很多。她把他扶倒在床上解开他的毛外套纽扣。过了一会儿,耿林的脸慢慢地恢复了血色,他长出了口气,坐起来。

  “你等在这儿,我去找她。”耿林对娄红说。娄红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你要说什么?”娄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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