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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等给何应钦、白崇禧的电报[1]

(一九四○年十一月九日)

重庆第十八集团军叶参谋长剑英即转何参谋总长敬之、白副参谋总长健生两公钧鉴:

  两公皓(十月十九日)电[2],经叶参谋长转到奉悉。当以事关重大,处此民族危机千钧一发之时,为顾全大局挽救危亡起见,经德等往复电商,获得一致意见,兹特呈复,敬祈鉴察,并祈转呈统帅核示祗遵。

  甲、关于行动者。职军所有部队,莫不以遵循国策服从命令坚持抗战为唯一之任务。四年以来,抗御众多之敌军,收复广大之失地,所有战绩,为国人所共见,亦为委座历次明令所嘉奖。即如此次华北百团大战,自八月号日[3]开始以来,已历两月有半,现方进入第二阶段。曾奉委座明令,勖勉备至,全军感奋。又如皖东、皖南战役,粉碎敌之进攻,亦属最近期间之事。凡此所陈,非敢自矜劳绩,实欲以明遵循国策服从命令为捍卫民族国家奋斗到底之决心,实贯彻于全军之上下,而未敢有丝毫之乖离也。其中一部分,曾与他军之一部分发生龃龉事件,如尊电所指者,言之至堪痛心。其发生之原因与消除之方策,德等早经迭次陈明在案。最近苏北事件[4],德等已有马[5]电详陈委座。鲁南事件[6],亦有复杂原因,深堪注意。除令该地部队服从钧令、约束行动外,拟请中央选派公正大员,予以彻查,如属咎在职军,德等决不袒庇,愿受国家法律之处罚。如属咎在他方,亦祈按情处理,以明责任。古人有言,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而事理之正,贵得其平。况在艰苦异常之敌后抗战,多一分磨擦,即多一分困难,自非不顾大局专以磨擦为能事之人,未有不愿消弭纷争团结对敌者。故德等主张彻底查明其是非曲直,期于永杜纠纷,以利抗战。倘承俯允,乞赐施行。

  乙、关于防地者。中央提示案[7]内所列办法,七八月间,经周恩来同志传达后,德等以中央意旨所在,唯有服从,而下属苦衷,亦宜上达。缘华中敌后各部,多属地方人民为反抗敌寇保卫家乡而组织者,彼等以祖宗坟墓田园庐舍父母妻子所在,欲其置当面敌军奸淫焚掠之惨于不顾,远赴华北,其事甚难。委座庐山谈话[8]及告沦陷区同胞书[9]中所示,彼等又正衷心遵循,毫无违异。忽令离乡别井,驱迫上道,其事甚惨。自平江惨案、确山惨案[10]发生后,新四军后方各处,如赣南、闽西、湘赣边区、鄂东、皖西、豫南等地,其家属及留守人员,横被摧残,毫无保障。今又欲华中各部北移,彼等甚惧覆辙相寻,故无不谈虎色变。又况华北地区,水、旱、风、虫、敌五灾并重,树叶为粮,道相望,该地军民已甚感维持之困难,有请南移者,有请他调者,德等方勉为抑止,告以苦撑,实亦甚难容纳其他之部队。以此种种,故请恩来转陈中央,请予允许大江南各部,仍就原地抗战。一俟驱敌出国,抗战胜利,自当移动,以就集中之防地。兹奉电示,限期北移。德等再三考虑,认为执行命令与俯顺舆情,仍请中央兼筹并顾。对于江南正规部队,德等正拟苦心说服,劝其顾全大局,遵令北移。仍恳中央宽以限期,以求解释深入,不致激生他故,重增德等无穷之罪。对于江北部队,则暂时拟请免调,责成彼等严饬军纪,和协友军,加紧对敌之反攻,配合正面之作战,以免操之过激,转费周章。德等对于此事,深用腐心。欲顾全地方,则恐违中央之命令;欲服从命令,则恐失当地之人心。而抗战胜利,全赖人心之归属,两公高瞻远瞩,必不河汉斯言。目前正属奸伪思逞谣言纷起之时,亟宜调协各方,统一对敌,庶免为敌所乘,自召分崩离析之祸。切忌煎迫太甚,相激相荡,演成两败俱伤之局,既非中央之本心,复违德等之始愿。我为鹬蚌,敌作渔人,事与愿违,嗟悔无及。此则德等肺腑之言,深愿为两公一吐者。两公虚怀若谷,全局在胸,必能维持调护,挽此艰难之时局,固不待德等多言也。

  丙、关于编制者。职军孤悬敌后,欲求杀敌致果,达成统帅所付之战略任务,不得不遵循三民主义与抗战建国纲领所示原则,唤起民众,组织游击部队,因而超过原来编制,此任务与组织之连带关系,实亦有所不得不然。然以现有五十万人之众,领四万五千人之饷,虽有巧妇,难以为炊,故不得不要求民众协助。因而于敌后凡有敌寇而无友军之处,于驱除敌寇之后,建立抗日政权,创造抗日根据地,以民众之衣粮,给民众之武力,御凶残之敌寇,卫自己之家乡,诚有未可厚非者。虽衣单食薄,艰难奋战,历尽人间之辛苦,然不为法律所承认,不为后方所援助,则精神痛苦,无以复加,故有请中央允予扩充编制之举。中央亦为顾全事实起见,允予酌为扩编,如提示案内所示,职军闻之,实深庆幸。兹所求者,则请早日实行,并请对编制额数,酌予增加,以慰前线将士之心,亦为国家培养一支可靠之抗战力量。非第楚弓楚得,无庸怀轩轾之心,实以卫国卫家,正赖此干城之选。

  丁、关于补给者。敌后艰苦,具如上述,而子弹与医药用品等件,尤为缺乏。职军已十四个月未蒙发给颗弹片药,有一枪仅余四发五发子弹者,有一伤仅敷一次两次药物者,于是作战则专凭肉搏,负伤则听其自然。虽明知中央亦处艰难境地,然职军之特殊困苦,不得不上达聪听,以求于艰难之中,获涓埃之助。其他补给各项,均曾列款上陈,敬求一并核示。

  戊、关于边区者。陕甘宁边区二十三县一案,悬而未决者四年于兹。近且沿边区之周遭,驻屯大军二十余万,发动民夫,修筑五道之封锁线。西起宁夏,南沿泾水,东迄河滨,绵亘数省,规模宏大,耗巨额之经费,筑万里之长城。而于远道北来之青年学生及职军往来人员,或被扣留暗杀,或被监禁于集中营。以此道路惊疑,纷纷揣测,不曰大举进攻,即曰准备妥协。德等闻之刺耳,辩之焦唇。良以悬案未决,又加封锁,空穴来风,猜疑易启,亦无怪其然也。理合恳请中央,对于悬案则予以解决,对于封锁则予以制止,释军民之疑虑,固合作之根基,实一举手一投足之劳耳。

  己、关于团结抗战之大计者。德等认为抗战至于今日,实取最后胜利千载一时之机。盖帝国主义战争扩大持久之形势已成,日寇正忙于应付太平洋严重局面,如能坚持团结抗战国策,不为中途之妥协,不召分裂之惨祸,则我中华民族必能在我最高领袖与中央政府领导之下,争取独立解放之出路。惟德等鉴于近月以来,国际国内之各种阴谋活动,诚有不能已于言者。颇闻日寇正在策动中国投降,软计与硬计兼施,引力与压力并重。德国则采劝和政策,欲诱中国加入三国同盟。而国内一部分人士,复正在策动所谓新的反共高潮,企图为投降肃清道路。内外勾煽,欲以所谓中日联合“剿共”,结束抗战局面,以内战代抗战,以投降代独立,以分裂代团结,以黑暗代光明。其事至险,其计至毒,道路相告,动魄惊心,时局危机,诚未有如今日之甚者。德等转战疆场,不惜肝脑涂地,苟利于国,万死不辞。所祈求者,惟在国内团结,不召分裂,继续抗战,不变国策。故于钧座所示各节,勉力遵行,而对部属弱点,则加紧克服。亦求中央对于时局趋向,明示方针,拒绝国际之阴谋,裁抑国内之反动,而于联合“剿共”内战投降之说,予以驳斥,以安全国军民之心。复望改良政治,肃清贪污,调整民生,实行主义,俾抗战重心置于自力更生基础之上。此皆国家民族之成败所关,万世子孙之生命所系,心所谓危,不敢不告。敬祈转呈委座,采择施行,无任屏营待命之至。

  第十八集团军总司令朱德、副总司令彭德怀

  新四军军长叶挺、副军长项英同叩

  佳

  根据一九四○年十一月十七日《新中华报》刊印,并据《六大以来》校改。

  注释

  [1]这份电报是毛泽东起草的。

  [2]指蒋介石以何应钦、白崇禧的名义于一九四○年十月十九日(皓)发出的给朱德、彭德怀、叶挺的电报。该电对坚持敌后抗战的八路军、新四军大肆诬蔑,并根据七月十六日国民党“中央提示案”的精神,强令黄河以南的八路军、新四军在一个月内撤到黄河以北。

  [3]号日,即二十日。

  [4]苏北事件,见本卷第301页注[4]。

  [5]马,即二十一日。

  [6]鲁南事件,指一九四○年夏顽军沈鸿烈部在山东莱芜、沂源、蒙阴一带制造磨擦,进攻八路军根据地黄庄、基山,被八路军击退的事件。

  [7]指国民党一九四○年七月十六日提出的“中央提示案”,主要内容是:取消陕甘宁边区,代以“陕北行政区公署”,归陕西省政府领导;缩编八路军、新四军,限制其防地;把活动在江南和整个华中的八路军、新四军都集中到黄河以北冀察两省这一狭窄地区内。

  [8]卢沟桥事变后,蒋介石一九三七年七月十七日在庐山发表谈话,其中声称“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9]指蒋介石一九三八年八月十三日发表的《告沦陷区同胞书》。其中说,抗战十三个月来,已取得战略上、政略上、精神上和外交上四个方面的胜利,要求沦陷区同胞坚守信念,不动摇,不畏怯,奋斗到最后一息。

  [10]平江惨案,指一九三九年六月十二日国民党军第二十七集团军奉蒋介石的密令,派兵包围新四军设在湖南平江嘉义镇的通讯处,惨杀新四军参议涂正坤、八路军少将副官罗梓铭等六人的事件。确山惨案,指一九三九年四月国民党军鲁苏战区山东游击总司令、山东省政府主席沈鸿烈指使游击第三纵队司令秦启荣部,在博山、太和地区袭击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三游击支队,惨杀包括团政治部主任鲍潭在内的八路军指战员四百余人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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