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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于是让三个女孩将脸转过来,他趴上去看。但由于以前与女孩接触太少,女孩与女孩之间,他看不出什么差别。看了半天,没有看出名堂。最后有些不耐烦,随便指了一个说:

  “就是这个吧!”

  三个被挑选女孩,心情一直很紧张,等待大王来挑。挑上去,就从此脱离苦海,住到宾馆,吃的山珍海味,穿的绫罗绸缎;挑不上去,仍得回去杀驴或者洗狗肠子。现在出了结果,被选上的那个,高兴得一下晕了过去;没被选上去的,气得一下晕了过去。小麻子见三个女孩一下晕倒在地,吓了一跳。被挑上去的女孩子,是杀驴人家的闺女。窗外等待的驴家,一见自己的女儿被挑了上去,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杀狗家的不服,也是一时气急,看到驴家的兴奋而嫉妒,一闷棍下去,将驴家一个人的脑浆子给打了出来。驴家立即反抗,用刀捅死狗家一个人。双方人马纠缠到一起,打成一锅粥。消息传到屋里,也让大家为难。小麻子说:

  “我就是不挑驴家的,换成狗家的,驴家也会同样不满意呀!”

  曹成、小蛤蟆、猪蛋、袁哨都傻了眼。这时县官韩又来禀告军情,匆匆忙忙赶来,看到这种形势,忙放下军情,先来为这件事出谋划策。到底当过多年县官,处理过这种民事纠纷,他一步上前跪下说:

  “大王,依我之见,鉴于目前形势,这驴家的、狗家的女孩,都不要要了!”

  小麻子:

  “为何?”

  韩:

  “他们人脑子都打出来了,女孩如何能要?刚娶了他家女孩,就得给他家操办丧事;刚入洞房,就得去哭老丈人,这事如何使得?得注意政治影响。”

  小麻子:

  “那选谁呢?”

  韩:

  “就选那个不打人家的女孩吧。从中也可以看出,这个女孩家有家教,性格温和,适宜做王后。”

  小麻子想了想,说:

  “只好这样了。只是选这个女孩,驴狗两家还打不打了?”

  韩:

  “只要选守株待兔家的,那两家肯定不会再打。”

  小麻子听了县官韩的话,就重新指定守株待兔家的女儿为美人。为了防止又要节外生枝,立即让县官韩到县衙去扯结婚证。果然,消息传出,狗、驴两家立即不打了。原来打了半天,各自都没得到好处,还打干什么?于是各人抬着各人家的尸体,去野外安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守株待兔人家,这次又守株得了个大兔子,笑嘻嘻风卷而去。守株待兔人家的女儿,是个紫红脸膛、肉眼泡的姑娘,一笑露出几根大黄牙。选定以后,小蛤蟆带未过门的媳妇去见公婆。公婆沈姓小寡妇年轻时风流俊俏,现在用手摸了摸儿媳上下,气得连声地喊:

  “这美是怎么选的?哪里见过这等丑陋的女子!立即将‘选美办公室’给撤了,把曹成乱棍打死!”

  曹成闻讯,赶忙收拾铺盖卷,逃离宾馆。趁着黑夜繁星,逃到乡下藏匿起来。日后见到我,委屈地摊着双手说:

  “你说我忙活几个月,图个什么呢?”

  我不以为然:

  “你总吃了几个月好饭。”

  曹想了想,点头:

  “那倒是。”

  又梗着脖子说:

  “你们也沾了我不少便宜呀。”

  我点头,说:

  “那也是。”

  太后发过火,并没有影响小麻子成婚。因为美已选定,再不成婚,就有了政治影响。据说成婚之前,小麻子已将生米做成熟饭:当天夜里,小麻子就把守株待兔家的兔妞给留在了宾馆,守株待兔人家也没说什么。至于太后,只好给她讲大道理,讲顾全大局;背后县官韩、小蛤蟆对小麻子说,看来老太君是胡涂了,胡涂了容易说疯话、傻话,可以原谅,不必理她。于是选择日子,送见面礼,对属相,成婚。这时军情也已很急。小安子率领的官军和八个洋人已经逼近。小麻子成婚那天,婚礼的炮声中,还可以听到城外小安子的打炮声。两种炮声搅和在一起,震得人耳朵发聋。但我们这些延津人,还糊里胡涂沉浸在大王新婚的喜庆中,不知道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临。结婚那天,县官韩做司仪,孬舅、猪蛋、白蚂蚁、白石头父子都来当轿夫。我是放鞭炮者。我们不图别的,只为能再吃上一顿好饭。曹成本来也想来抬轿子,但因太后刚说过要将他“乱棒打死”,所以没有敢来。瞎鹿本来也想来奏乐,曹成自己没来,便居心叵测地对瞎鹿说了许多上次音乐会唬人的话,吓得瞎鹿也没敢来。孬舅我们几人来了,原想只为吃一顿饭,没想到后来也成了一条罪状。这天放鞭炮,婚礼前半截我放得比较好,后半截出了一次差错,一个钻天猴没放好,炮仗钻到了新娘子裤腿里,把新娘子的长裤炸成了旗袍。小蛤蟆兜头打了我一巴掌。我表面呲牙笑着,心里却恨恨骂道:

  “小蛤蟆,我×你活妈,谁放炮没个闪失的时候呢?”

  七

  大军压境,围住了延津县城。官军十几万,洋人八个,由小安子率领,车辚辚,马萧萧,人马嘶叫,浩浩荡荡开了过来。小安子骑着马,在县城周围耀武扬威地跑,口口声声要捉拿小麻子。他们也知道小麻子已经成婚,说:

  “你现在已经是成年人,抓你不算犯法!”

  上次小麻子成婚时,因为放鞭炮小蛤蟆打过我一巴掌,我对现在的事态有点幸灾乐祸。但其它人都忙忙如丧家之犬,县城一片混乱。小麻子虽然拥着兔妇在新婚床上,但人急得已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人同时顾两头,任是谁也顾不好。他既想与兔妇找乐子,又想着城外的官军和洋人;床上的事没干好,军情也了解不清。这时他就有些恼怒曹成。曹说有了女孩就可以解难言之隐,现在跟兔妇在一起,怎么越来越不见乐子,做起来简直是痛苦,这边把官军也给招来了。他一边派人去乡下捉拿曹成,一边将县官韩、小蛤蟆等人招来,商议对付官军的对策。县官韩见大军压境,已吓得面如土色,害怕官军一旦攻破县城,拿他当汉奸;上次小麻子攻破县城、轰走柿饼脸慈禧太后,他投降小麻子,由洒扫庭除,搔痒,艰苦奋斗,升成师爷;现在官军再攻破县城,他再投降谁去?投降来投降去,成了破烂,谁知人家还接受不接受呢?何况目前还在小麻子手下,不能说投降,一说投降,军官立马就会杀头;只能等一场大战,官军攻破县城,才能考虑投降;那时的投降,前途未卜;所以心烦意乱,没魂没魄。可现在还得为小麻子服务。小麻子不知他这点心理,还以为他是自己的师爷,于是问他:

  “韩,事情紧急,你看怎么办?”

  韩仍在那里发愣,经小蛤蟆踢了一脚,方才醒过来。醒过来搓手:

  “是呀,怎么办呢?大兵压境,兵临城下,我们成了一窝汤浇的蚂蚁了!”

  小麻子:

  “以前开音乐会,捉蝴蝶,选美成婚,你都出了不少好主意。这回也要发挥积极性。”

  小麻子一表扬,县官韩心里又有些温暖,头脑也有些清醒。这时对大军压境也有些气愤,说:

  “你说柿饼脸太后可恼,她还是真可恼。什么时候不能进击,趁着人家结婚,大兵压境,这就不够意思了!”

  于是答应回去想一夜工夫,想出一个主意,能击败小安子,挽救延津。小麻子同意,说可别超过一夜,别等小安子把县城攻破,你主意再想出来,这主意就白想了。韩点头,离去。临离去之前,又想起什么,跪到地上说:

  “要想一夜想出个好主意也不难,请大王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麻子:

  “只要能想出主意,什么条件都可以,你说。”

  这时县官韩又不说了。等小蛤蟆上去踢了他一脚,他才吞吞吐吐说:

  “也是一桩难言之隐。”

  小麻子:

  “什么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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