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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在他们还在犹豫和大瞪两只傻眼的时候,我就面带微笑地回答出来。虽然一千多年过去,丞相的生活起居,还都存在我心里。脚气发生在哪一年?公元一百九十四年。一共和多少个女人发生过关系?105个(不包括战乱年代那些强奸未遂的)……等等等等。我在这些不能拍肚皮的伙伴们面前大出了一阵风头。渐渐弄得我对中午太后白糖的向往,还不如晚间老曹的小山枣呢。但往往也有这种情况,我兴冲冲奔老曹而去,谁知这天老曹临时有事去赶集,上来顶课的又是老袁。大家只好自认晦气。老曹中午摘的山枣,本来是留给老袁发给我们回答问题用的;但老袁从来不提问题,他把世界上的问题都留给了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发恼发怒,趁此机会,把小枣一个个扔到了自己的嘴里。后来老曹回来了,我们也不好为了一个小枣揭发他。

  令人感到可气的是,他吃了我们的小山枣,讲话的方式一点没有改变,发怒的程度一点没有减弱。得不得我们的便宜,对于他竟是一样。他没有拿占我们的便宜当回事。你果真要把你们和你们这帮贵族弄得这么千疮百孔的故乡的责任,都要一推六二五,或者就是这么厚脸皮归结到我们身上吗?我们平常承担他们也就罢了,但一遇着大事,这两个过去的政治流氓,往往又会把我们这些孩子推到前面,成为他们阴谋的借口和替罪羊;就好象战争打响了,他们要进攻了,把我们赶到他们队伍的前面为他们趟雷一样。

  后来,在同性关系者找家园、同性关系者要把这里当作故乡这件事情上,他们就又与村长猪蛋串通在一起,把我们当作一个筹码给打了出来。藉以增加他们的回扣和以售其奸。事后还把这一切,说成是猪蛋的主意。我们都知道,猪蛋懂得什么?他能说出这么高深的道理吗?

  我们大人倒是没有什么,但是孩子呢?我们可以不考虑同性关系对我们的影响,但是我们也不管下一代吗?就任凭瘟疫这么肆虐吗?就好象建工厂要考虑环境污染,修道路要考虑环境绿化──一切防范的费用都要事先打出来一样,这次关系方面对故乡的污染,就不考虑在预算中事先打出少年儿童损失费这一项吗?嗯?猪蛋听到这个主意却很高兴──也是蠢人一时激动,正好被曹成和袁哨以售其奸──猪蛋在他人生的道路上,轻易不见有个主张,现在见别人把好主意白白按到自己头上,还有些感激老曹和老袁;证明自己当村长找的这两个谋士还是不错的,知道关键时候把村长推到前面;也借此向世界证明,自己当得还是沉稳和有思路的。

  对于村里的一切,还是有考虑的。对于村里的发展,还是有前景规划的。对于世界的变化和风暴,还是未雨绸缪和兵来将挡和水来土屯的。几天之后,猪蛋说顺了嘴,真把以孩子趟雷为筹码让对方割地赔款的想法当成自己的,把老曹和老袁忘到了脑后,在谈判桌上指东划西。老曹和老袁见自己设了一个圈套,猪蛋就像狗一样乖乖地钻了进去,两人在背后捂着嘴“嘀嘀”地笑。当然,到了后来,到了世界自杀和他杀日,一切要回头清查,清查到这一段,大家理所当然地将这个主意的罪责都归到了猪蛋一个人身上,以此为据,将他和他的情妇呵丝·温布尔倒吊在村西打麦场上新立起的绞刑架上,他临死还蒙在鼓里,不知道是谁把他害死的,人家在集上把他卖了,他还傻呼呼地在那里帮助人查钱,这种憨态可掬的样子,倒让人想起了他生前的许多可爱之处。许多娘们小孩,这时倒洒下了一鞠同情之泪。也使一些必须自杀的人感到羡慕和不平:

  “作恶多端的人,倒是有人帮助他套绳套,我们这些安分守已一辈子的人,临到头还得自己系汗巾子,眼看一个人在那里挣扎,也没人围观和起哄,没人洒泪,死得多么没趣。早知这样,我们生前何不也做两件让人窝心子的事,这时也有一个被杀的资格……”

  牢骚满腹,不一而足。这是自杀对他杀的羡慕,这是简单对复杂的羡慕,这是猪蛋临死之前还不知道的再一次祸伏福焉。世界前因后果的陡转和折合、层次的冲突和迷漫是多么地复杂呀。这不是猪蛋所能承担和把握得了的。当然,这是后话。当时同性关系者来故乡时,猪蛋在前台和谈判桌上,可是振振有词地以我们为借口,要求倒卖人口的一方增加两千万法郎的儿童少年损失费,以供他们三个背后瓜分。阴谋一环套一环,最后弄得制造阴谋者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在阴谋的哪一层了。

  当乱七八糟的阴谋到达我们这些跟头虫面前时,一切全变形了。如果让我们对变形的阴谋说些什么时,我们倒茫然不知从哪里下嘴了。就像几个叔叔大爷把我们领到集上,一把匕首插透了我们的手腕,接着就开始了他们的卖艺,说这个孩子多可怜,叔叔大爷行行好,给我们两个过路钱吧。我们的血在那里“嘀哒嘀哒”往下滴,血之前摆了一个小桶,随着血的声音,小桶里也“匡里匡啷”开始落硬币。最后,太阳落山了,集散了,叔叔大爷只顾在那里抱着小桶数钱,为他们相互分配不公而打闹,谁还有功夫来管我们手腕的包扎呢?所以当同性关系者回故乡的消息传来以后,老曹老袁在村头粪堆旁的傍晚通气会上向我们传达这个消息及他们在这个事情上的阴谋时,我们都把我们血淋淋的手腕,亮给了他们,他们倒也误解了我们的意思,老曹点着头对老袁说: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这是对瘟疫到来的血泪的控诉嘛。刚才我们还是有些大意,我们应该把这些孩子的血手,也拿到两国边界的谈判桌上,对敌人就更具有说服力了。这个鸡巴猪蛋,这次仰仗我们不少呢?如果在利益上还要和我们平分,倒真便宜了那小子呢!”

  接着老曹变了脸,突然对老袁也有些不耐烦起来,用手指着老袁说:

  “包括你,在里面也没有出什么力气,也是跟着我的思想吃两个随手面罢了。你说我为别人倒是做了多少嫁衣裳?如果你们两个在这次的分赃问题上,不能让我一步,让我拿一个双份,我不但对猪蛋,就是对你,也有些寒心了!”

  谁知老袁不吃这一套,说为了这个阴谋,他也贡献了不少脑细胞。接着两个人就丢开我们,趴在阴谋图上,开始分辨他们各自脑细胞的形状和数量,数着扒堆;最后为了一个像游动的精子一样的奇形怪状既不像曹又不像袁的那么个东西的归属,两个人在那里打了起来。揪耳朵扯鼻子,打得头破血流。这样从客观上倒对他们有利,他们也在那里流血,我们就不好再拿我们的流血当回事了。

  虽然血与血不同,但混在一起都是血,谁还有功夫去分辨它们之间的差异呢?我们善于找到世界的共同点,谁还冒着说不清道不白的个人危险去吃力不讨好地寻找这些不同之处呢?我们只好把我们的手腕乖乖地收了回来,自己去擦自己的血迹。在阴差阳错之中,他们的阴谋又一次得逞了。老曹将老袁打败打跑之后,带着一脸血,吐着碎牙:“每次跟他个龟孙子共事,都是这么一个结局。”

  接着做出天下为公的架式,忍着伤痛说起了正题:

  “他走了,我们接着说正题。你们说,你们欢迎这些同性关系者到我们的家园吗?你们就甘心让他们来玷污你们幼小的心灵吗?一张白纸,没有负担,能让这些关系泛滥者和关系倒错者来胡涂乱抹吗?不能,如果世界是这样,和平议会的道路走不通,剩下的就是逼上梁山了。当然,现在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一步。我在谈判桌上,还能够代表你们的利益。我要阻挡住这股恶流的到来。从这件事情看过去,刘老孬和小麻子也有一种错觉嘛,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他们的了,什么事情也不用跟人商量了;他们为了解决自己的难题或为了从中牟取暴利,说让谁到故乡来,就让谁到故乡来了。他们想得倒是轻巧,好事都自己占着,把一摊屎留给了别人。

  我这次倒要做个对头给他们看看,看他们不跟曹大爷利益均沾,这个事情能够办成,我就算服了他们。肥水不落外人田,一切利益都独吞的农业时代,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说到这里,我倒要感谢你们这些我教育出来的孩子们,你们在关键的时候,还是帮了我的大忙。你们是我手头一张硬硬的大牌呢。只要有你们在,我心中就有底。你们虽然不懂事,但是你们本身,却可以赢得世界舆论呢。哪个女人不风骚,但哪个女人不同时又是母亲呢?除非那些带着花冈岩脑袋的老处女,但她们在表面,也得做出喜欢孩子的样子──尽管她们内心,巴不得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第二天一早就统统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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