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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女记者一见老板的秘书不但年龄上占着比自己小几岁的同性优势,而且还太他妈的漂亮了,心里就已产生了几分未尝不可以理解的妒恨。老板当众高调大嗓地拒绝了她的采访要求,她也将一股子气恼转移到了他太漂亮的秘书身上。等老板到了她那一桌坐下,竟对她和她那一桌的人说他女秘书是他“小蜜”,她对他“小蜜”的妒恨就猛然地在心里边胀成了满满登登的十分了!而当她叫了他一句“大哥”,他也承诺以后将她当妹妹看待时,她心中对他秘书的妒恨令她自己也特奇怪地竟一下子减少了一半。由十分而五分了。他对她说的那些批评着也流露着关怀爱护的话,又使她心中对他秘书的妒恨减少了一分,那么只剩一半儿的五分之四了。他秘书在替他接受采访时客客气气的,彬彬有礼的,于是五分之四的妒恨变成了五分之三。人家那漂亮的女秘书虽然没专门学过表演,但也不能就此便认为人家根本不懂一点点表演的诀窍。不。人家其实懂的,而且不仅懂一点点。对表演的真谛,人家也是很有一些独到的领悟的。说到底,表演有什么呀?那是人人胎里带的看家本领嘛!人家女秘书懂得,要在该表演一下的场合和时候才表演一下;在完全不需要表演的场合和时候,那就不必非要表演;在某些人面前才表演,而在另外一些人面前不表演。比如她动作夸张且优美地扯老板坐下时,是表演;老板离开那一桌了,只剩她和那些半大不小的官们时,她一点儿都不表演。因为在他们面前她根本没必要表演。人家绝不会在该表演一下的场合和时候不表演一下。人天生的表演天赋,那是有必要在某些场合某些时候高水平地温习一下的,否则会退化的。好比名牌的车,那一定得找机会到高速公路上去开一阵,否则发动机会发滞的。人家也绝不会在没什么必要表演的时候瞎表演,结果弄巧成拙,给人以惯于作秀的口实和不良印象。人家对女记者的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甚至还似乎有几分诚惶诚恐的接待,那纯粹是表演哎。女记者竟没看出,证明人家的表演那非是一般水平的表演,是层次很高的表演啊。明明表演着却让记者都看不出来是表演,那能是一般水平的表演吗?人家在她一名八卦小报的女记者面前诚惶诚恐个什么劲儿呢?亏她还对人家的“诚惶诚恐”自我感觉怪不错的。总而言之,老板的漂亮的秘书,那是不稀罕跻身演艺圈的演员,那是现实生活中年轻的女性表演艺术家。女记者与之相比,别的方面暂且都不论了,仅智商方面就显得有点儿二百五了。整天沤在鸡零狗碎的八卦“新闻”的“化粪池”里,原先不二百五的也二百五了。脑子进水,不,进粪了嘛。一直还不二百五反而是咄咄怪事了。

  一万元“润笔费”使剩下的五分之三的妒恨又去掉了五分之二。那么只剩下五分之一了。她说冲着老板已经是她“大哥”这一层关系,她以后应该叫人家“妹妹”了,人家莞尔一笑,默点其头,于是最后五分之一的一多半,也风驱薄雾似的从心里消失了。如果女秘书不仅仅莞尔一笑,默点其头,再说句什么亲密的话,那么她心里边对女秘书的妒恨,就全无踪影了。她替人家遗憾着时,在已开至半路了。殊不知,人家老板的秘书才不遗憾呢。人家成心的只笑笑,只点点头,偏不回答她什么,偏让她那一天收获大大的那一种感觉,存在着稍微的那么一丁点儿,一丁丁点儿不圆满。

  人家内心里是很鄙视她的。也是很嫌恶她的。

  她却还在自作多情地想——可得认认真真地下番功夫写出一篇好的报道来,否则对不住兜里的一万元;更对不住对自己那么友爱的“大哥”;也对不住在自己这名记者面前有些诚惶诚恐的“妹妹”。既然人家视自己为一人物,自己就不能不往高水平上证明自己啊!……

  而斯其时,老板已送走最后几位客人,在女秘书的陪同之下,有点儿身心疲惫地回到了一处客房。

  那是很大的套间客房,共三间,200多平方米。最外一间是客厅;第二间是大温泉池。大得可供十人同时泡浴;第三间是卧室,舒适方便的卧室应备之物俱全。

  装修极为奢侈华贵,像王宫里的套间。

  同等高级的套间客房,度假村另外还有三处,这里是最令主人满意的一处。

  秘书预先吩咐了,池里已放满温泉水。

  老板一关上门,就在客厅里脱起衣服来。秘书上前帮他解衬衣扣子,并帮他从脚上往下扯袜子。

  他温柔地说:“让我自己来吧。我知道,你这几天比我还操心,还累啊!”

  她嫣然一笑。

  第五章

  此时此刻的她,一点儿都不表演。她的妩媚模样,是自然而然的。

  老板知道这时候的她,独自和他在一起的她,一点儿都不表演。她最初做他秘书时,是表演过的。和他上了几次床以后,就再也没在他面前有过丝毫的表演。而自从二人彼此海誓山盟了,就都成了对方在这个世界上惟一信任的,最信任的人。按说当老板的男人和当秘书的女人之间一旦产生了他们那么一种关系,往往不是相互的信任多了,反而是相互的猜疑多了。但他们之间确乎是绝对信任的。也都绝对地对得起对方的信任。现而今,在中国,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感已经变得稀而又稀少而又少了,他们这样一对男女之间相互却是那么的信任,堪称奇迹,也匪夷所思。他们不但相互信任,而且相互爱着。是真爱的那一种爱,谁离开了谁都不愿再活在世上了那么的一种爱。这也是有点儿没法解释的。于他,是挺能让人明白的一件事儿;于她,就不那么容易使许多人明白了。拥有了她以前,他很花。欲火中烧时,即使下等娼妓也不嫌弃。拥有了她以后,他愈发地“色”了。但却专一于她,色心全奉。如他自己所言,眼中似乎再也看不到这世上另一些美女了。而她,在成为他的女人之前,却是处处言行紧束,守身如玉的。他是她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此后她从没想过这辈子再爱任何别的男人。

  他们单独在一起时,才都是真真实实的他们自己。比时下许许多多自诩活得多么真实多么自然的人更真实更自然。包括她只有在他面前才“原形毕露”的妩媚,以及勾人心目的娇态。

  他没让她替自己扯下另一只袜子。他正坐在椅子上。他收回那一只脚,向前倾身,双手捧住她脸,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他说:“你到床上躺会儿去吧!我呢,一定要泡个澡。不泡泡,恐怕躺下也睡不着。”

  秋季的衣服好脱。三下五除二他就脱得一丝不挂,奔入第二间里,跃入池中,坐了下去,让水没过双肩。

  “超出预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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