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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天资不错。从小学到初中,学习成绩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他是以全考区总分数第三的好成绩升入高中的。开入重点高中的韩德宝踌躇满志,仿佛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某一所名牌大学的技门。这并不算作什么非非之想。因为那一所重点高中每年的高考升学串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每年都向各名牌大学输送为数不少的一批新生。可是正在他野心勃勃地陶醉在大学梦的时候,在木材厂当了大半辈子锯台工人的父亲病故了。他母亲没工作,是家庭妇女。他身下还有一个比他小六岁的妹妹。父亲病故的结果直接导致他大学梦的彻底破灭。他只有弃学,到父亲的厂里去接父亲的班。那一年他读到初二下学期。不过他不是当锯台工人,而是当甩料工。甩料工和锯台工的区别,好比火车司机和司炉的区别。靠的是力气而非是技术更非是经验。每天几吨木方和木板,要经由他那骨头还未长结实的肩膀红出车间,上跳板、分类归放。几天后他的双肩就红肿起来了。命运好象和他标上劲了,偏要因了他的什么罪过惩罚他似的──两个月后厂里从日本买了一台半新不旧的带锯,淘汰了原先那台圆锯。厂小,又穷。穷则思变,所以才要大老远地从日本买一台带锯。尽管是一台半新不旧的,与原先那台国产的老圆锯相比,锯树的效率还是大大提高了。厂里没有足够的外汇园时从日本买回本应配套的甩料系统,就仍由他一个人担当守锯台的甩料工。

  领导对他说:“年轻人,要学会以苦为乐,以苦为荣嘛!锻炼锻炼有好处,这是对你的考验。”

  刚入厂,他不敢不乖。不敢不收起尾巴做人。

  那台从日本买的半新不旧的带锯,几乎每一天都将他累趴下了。

  当年他恨透了那台带锯。也恨日本。

  他的大学梦的残余碎片旱已在头脑中荡然无存,渐渐地嬗变成另一种野心。那就是──哪一天自己取代了那老锯台工,让别人来干甩料工。

  以后那老锯台工就常出现半大不小的责任事故。

  而他也就常去拢领导,很负责任地说:“这样下去不行哇头儿们,师傅眼也花了,耳也背了,反应也迟钝了,这可都是流血大事故的隐患呀!轻则掉胳膊掉腿,重则丢命,那厂里就往外掏抚恤金吧!

  ……

  半年后那老锯台工被提前劝退了。于是他当上锯台工的野心实现了。自然,他不但往圆木里敲进去过大钉子,还往各领导们家里送过礼的……

  一年后他在厂里上上下下都混得很有人缘了。他想,他是应该考虑着摆脱体力劳动,往办公室转移转移了。厂虽小,也有办公室,也有脱产人员网。傻瓜才认为脱产和不脱产是一样的哪!再说,变了脱产人员,和领导们接触的机会也多些,遇什么好事儿也能被领导心里边真真假假地想着点儿……

  从甩料工到锯台工的过程,教会了一个穷老百姓的儿子韩德宝实现自己野心的谋略和手段。在那个一百多人的小木材加工厂里,他的每一种新的野心都受到客观现实的局限,不可能膨胀得无边无际。也就是说他从来也不曾梦想过自己当厂长。他谨慎地将自己的野心固定在足可实现的范围以内。而所谓谋略和手段,无非是溜须拍马,效忠送礼那一套。简单到家也祖国到家。却往往立竿见影,相当起作用。在那么一个小厂,实现他那些小野心,本不需要什么太精明的谋略和太狡猾的手段……

  一年后他就真被调到了办公室,充当一名类似秘书的角色。那么一个小厂,又是集体性质的,非是个体性质的,厂长也就不怎么敢公然地有一位秘书。所以他也就是类似秘书的角色……

  后来木材就成了短缺物资。

  于是和这个小小的木材加工厂友好往来的单位日渐地多起来。

  于是他这个类似秘书的角色之社会关系也就日渐地多起来丰富起来了。

  有几次,他竟能和本市一些他从前绝对仰视,甚至连仰视的机会都太缺少的人物在同一宴桌上相互敬酒……

  社会关系日渐多起来丰富起来之后的韩德宝,给厂里增加了不少收入,给头头们带来了不少实惠,也给他自己挣了不少“回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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