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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听到汤有林的话,孔太平一下子傻眼了。这一次汤有林根本不让大家讨论,用手指着让常委们表态同意。汤有林最后才让汤县长表态。汤有林让汤县长表态时,一反先前咄咄逼人的模样,非常谦虚地问萧县长:“李妙玉是不是有能力担起这副担子,你是老县长应该比别人清楚。”

  萧县长平静中透出无奈地说:“七个常委,六个同意,我再说就没意义了。”

  孔太平在一旁憋得难受,他实在忍不住又跳出来说:“我还没有表态哩,谁说我同意了。让李妙玉当镇长,我不同意。”

  孔太平的话说了也是白说的。让李妙玉当镇长的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随后,孔太平足足有半个小时无法让自己的思绪解脱出来。

  常委会一直开到半夜,总共为二十几个人重新安排了职位。会议临近散了时孔太平才发现一个秘密:那些去往同一座厕所的常委,在一些敏感的人事安排上总是相互配合得非常默契。孔太平算了一个帐:重亲安排的二十几个人当中,符合汤有林的意愿人不到三分之一,有近二分之一的人明显是萧县长旗下的,剩下的人则与其余的常委关系密切。会上看不见汤有林有什么不高兴。

  散会后,汤有林将孔太平叫到招待所,一进门他就大发雷霆,点着名说,萧县长如果再这样弄下去,用不了半年就得与他摊牌。孔太平自然得将自己的不快放到一边,先用好言相劝一番。汤有林平静下来后仍不甘休。

  从卫生间撒完尿出来,汤有林还在说:“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像撒尿一样让萧县长自己钻进化粪池。今天的会上你与我配合得太好了,特是最后你还要坚持那无效的反对,简直是神来之笔。”

  孔太平说:“如果换别人,我一定会认为这是在有意耍我。”

  汤有林说:“凡是斗争总需某种策略。我若是将底牌先亮给出来,说不定你会有心理负担。从会上的表现来看,让你多锻炼一阵再进入县里的核心机构的想法是对的。”

  孔太平由衷地说:“要当好常委,我确实还要学很多东西。”

  汤有林说:“这种事说简单也简单,等到你跟着我打赢了与萧县长的这一仗后,你就什么都会了。”

  接照常委会的布置,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孔太平主持召开了一个各乡镇负责人会议,全面落实各个地方的环保蔬菜种植面积。虽然主要讲话人是汤有林,正面的事都是孔太平在干。会上各地报上来的计划面积有近万亩,因为时间紧急,孔太平和政府那边分管此事的段人庆一个跑鹿头河,一个跑鹿尾河。上窜下跳忙了半个月,大会作宣传,小会作动员,骨干会上打蛮,人前人后挨了老百姓的许多骂,最终种下去的环保蔬菜有五千亩。汤有林和萧县长在常委会上说孔太平当上常委的第一枪打得很响。

  冬季到来之前,孔太平有些习惯性头晕。忙完环保蔬菜的事,孔太平的老毛病又犯了。放在以往坚持一下就会没事,可月纺一定要将它与在省城卖菜时,被菜贩子用土豆砸伤的事联系起来。在月纺的逼迫下,孔太平以脑震荡的名义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做了许多从未做过的检查,同时接受了县里多数部办委局以及乡镇一把手们的探视。这一次总算有了一个明确的诊断,医院里组织包括妇产科在内的所有副主任以上的医师,经过精心会诊,最终结论是孔太平的身体具有某些只有冬眠动物才有的特性,一到秋天就会自动储存能量,准备过冬,医生们建议孔太平应比普通人提早一个季节开始进补。从医院里出来,月纺将这几天收到的礼品与礼金一一说了个清楚。让孔太平惊奇的是,统战部一位副部长居然送了一百美元。孔太平将萧县长曾经说过的话好好品味几遍后,情不自禁地拿起那张绿钞票对着窗口细看起来。

  就在这时,缡子突然在外面叫:“孔太平住这儿吗?”

  孔太平连忙让月纺开门将缡子领进屋里。问了几遍,缡子也不说自己前一阵去了哪儿,现在又是从哪里来的。缡子将月纺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月纺的腰,忍不住说:“孔太平,你要是没有当上常委,怎么对不起这样好的老婆!”听到这话,月纺自然免不了要将缡子的美丽夸奖一番。缡子则感叹等到自己生孩子了,可能没有月纺这样好的身材。

  孔太平像是早就等到不急了,不待缡子坐下来,就开口问区书记究竟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为什么县里报上去的副书记不批,只肯让自己当专职常委。缡子说,这是区师傅的意见,区师傅觉得还没将孔太平看透,因此有意让他在这些利益问题上再表现一下。缡子还说,孔太平在省城卖菜时,区书记的确去看过他。不过区书记对孔太平通过省委组织部的人来说项还不满的。孔太平怕缡子在这件事上说得太多,从而引起月纺的怀疑,不待缡子说完,就主动说起汤有林为提拔李妙玉故意玩了自己一把,以及月纺如何发现汤有林与李妙玉偷情的经过。缡子一听果然柳眉倒竖,说自己不将汤有林弄得蜕掉三层皮,就不是她爸的女儿。

  正在说话,临街的马路上传来汤有林的说话声。缡子和孔太平站到窗后,只见汤有林正冲着一帮人指手划脚。孔太平解释说,自从汤有林取消了美化小城镇活动后,萧县长暗地里让那些临街的单位将只做了半截子的美化工程全撤下来,弄得大街上倒处是破破烂烂的。所以汤有林一有空就上街来逮住那些单位的头头臭骂。缡子隔着玻璃将汤有林看了一阵,忍不住说,汤有林这人做起事来还挺有骑士风度。孔太平想起汤有林无缘无故地就将段人庆给的回扣全扔给了自己,以及毫不顾忌地与孙萍幽会,他正要附和,忽然觉得缡子的话里有种对过去经历的留恋。

  孔太平马上提醒道:“如果汤有林真倒霉了,你可别后悔!更不能因此恨我!”

  缡子扬了扬眉梢说:“你也真能想!”

  说着话,汤有林在窗外消失了。孔太平想起一件事:“你伯伯怎么就不想再成个家?”

  缡子说:“昨天晚上我们还在一起聊过,可他说这辈子不想再给哪个女人送终!”

  月纺马上插嘴说:“区师傅的话不能这样理解。他只说不想再给女人送终,并没有说不想再娶了。缡子你想想,区师傅要是娶个年轻一点的女人,还会由他来给女人送终吗?”

  听月纺这一说,缡子恍然大悟,她笑着说:“难得伯伯春心不老。”

  孔太平像是突然有了勇气,一下子就将先前想过多次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我有个表妹,像你一样曾经被人害过。去年春节团拜会你爸爸说,我们有这么好的老百姓,如果改革还不成功那真是天理难容,就是指她一家。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得有个真正靠得住的男人好好呵护。我想了好久,只有区师傅最合适。”

  缡子说:“我伯伯只是个男人,别当他是救世主,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接受。”

  孔太平知道缡子说这话的意思。他说:“我就不相信,像你和田毛毛这样的女孩子真的就没有人看得上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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