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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洪塔山不好意思地说:“我在孔太平面前是个实心人,年年拜年时,只会送这些老三篇的东西。”

  月纺替孔太平回答说:“老三篇是做人的标准。”

  月难熬,年好过。乱哄哄的春节一晃就过去了。

  月纺趁孔太平初四出门拜年时,将洪塔山送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摆在孔太平的写字台上。孔太平回来后猛一看见,非常高兴,问也没问便插上电话线,迫不及待地上了网。网上果然有好几个损姜书记的帖子。孔太平还搜索出那个有青干班学员家谱的网站,每次用鼠标点击它之后,便有一个提示跳出来说:你所寻找的网站可能因为违反某种约定暂时无法使用。孔太平还将从段人庆那里得知的省委党校的“汤炎”输入搜索引擎,各种网站与网页中有九十四条关于汤炎的目录。这些目录中能打开的没有超过二十条,且内容多为重复介绍汤炎在一九八八年因一篇名为《半个地球的思考》的文章而获得社会科学进步奖的情况,剩下的则全用各种说明打不开原因的提示来搪塞。初七这天,孔太平仍在网上泡着。月纺抽空将那些上家里拜年的人送给儿子的压岁钱清点了一遍。扣除自己给出去的压岁钱,多收了八百八十八元。月纺有点不相信,很快又清点了一遍。毕竟是在银行当会计的人,这点钱哪会出差错。月纺很兴奋,不仅因为这个数字很吉利,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们家第一次在压岁钱的收之上出现盈余。月纺连忙告诉正抱着儿子坐在电脑前的孔太平,说孔太平今年一开始就有好兆头,肯定会发发发。孔太平通过链接在雅虎台湾和雅虎香港里的几个网站,心情沉重地流览到一些闻所未闻的消息。月纺的话只让他勉强笑了笑。月纺忍不住说孔太真的是个憨人,别人一直想颠覆中国,当然不会说好话。

  孔太平在网上一直呆到深夜,还是月纺强行将电源线拔掉,提醒他明天还要到鹿头镇去上新年的第一个班。

  几乎与孔太平刚从网上下来的同时,电话铃就响了。

  月纺接电话的神情与以往不同,问了一句后,马上就将话筒交给孔太平:“缡子找你!”

  孔太平有些不相信。他迟疑地接过话筒,还没有完全贴近耳朵缡子的声音就软软地飘过来。

  “孔太平,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拜年?”

  “我差点被你害苦了,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这不怪我,再说你后来还不是弄到钱了。”缡子在那边笑起来,接着又问孔太平家的电话什么整天都在占线,是不是到处给领导打电话拜年。孔太平解释说自己在上网后,缡子又说:“我猜就算你有情人,也不敢如此胆大包天,在家里煲电话粥。我有话要告诉你。我为你悲哀——你完了!”

  孔太平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缡子说:“你当然不懂。因为你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孔太平说:“我愈来愈不懂了。先前你好像没有这样深奥!”

  缡子说:“你真不知道?地委要你去省委党校青干班深造哩!”

  孔太平说:“别开玩笑,我还在过年哩!”

  缡子叹了一声:“真没劲,还以为趁机扫扫你的兴。没想到倒成了报信的。地委可是要求昨天通知到人的。你们是怎么搞的。”

  心惊肉跳的孔太平稳了下来:“缡子,乡下人过年一直要过到十五。请看在曾经帮过你的份上,别拿我开心。”

  “我说的全是真话。我知道你们这些年纪不大的干部都想进青干班。从青干班出来的人一个个前程似锦。可是,”缡子在电话那边充满惋惜地说:“孔太平,你这一去,过去的一全切完了。”

  “一个乡镇干部只有一年四季外加二十四节,哪有什么过去。”孔太平说。

  缡子说:“过了今晚,会有很多人来祝贺你。对你我没有祝贺。我只想下次见面时,你还能像前一次那么纯朴。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吗?”

  孔太平突然冒出一句:“你是指穿衣服的样子,还是没穿衣服的样子?”

  缡子咯咯地笑起来。孔太平继续说:“上次你送的花我还没谢过哩!”

  缡子说:“不用,那花只有一半是送给你的。”

  放下电话后,月纺不等孔太平复述,就将手臂箍着他的脖子上。狂吻一阵后,月纺的胸脯越来越挺腰越来越软。孔太平身上的精血一下子沸腾起来。他抱起月纺正要到床上去,月纺忽然挣扎着叫起来。

  “不行!有问题!。”

  孔太平吓了一跳。

  月纺从他怀里站起来继续说:“还没到庆祝的时候。县里到现在还不通知你,这中间一定有人捣鬼。”

  月纺的话让孔太平猛醒过来。两个人商量一阵,觉得段人庆最可疑。月纺自报奋勇先给鹿尾镇办公室打电话,段人庆果然不在。月纺学说的省城方言很地道,接电话的人不敢多问,只说是段人庆早上就开车出去了。随后月纺又找到小袁,让其问问给段人庆开车的战友知不知道段人庆的行踪。小袁很就回话说,段人庆此刻正在从地区返回的路上。接下来月纺揣上那盈余的八百八十八元压岁钱,让孔太平送她去王科长家拜年。到了王科长家门外,孔太平躲在暗处,让月纺一个人去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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