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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孔太平不想同他们细说,下楼后,他没有去开水房,而是回到区师傅那里。这一次煤炉上的水壶正在冒着浓浓的白气,孔太平上去拎起水壶一边往水瓶里灌开水,一边告诉区师傅,来的女孩就是昨晚说到的那个被人害了的表妹,她现在没法在家呆了,只好跑来找他。区师傅看看他什么也没有说。孔太平要走了,区师傅才叫住他,让在自己这儿拿上一些碗筷,到开饭时好给田毛毛打饭。趁此机会,孔太平将回县里打听到的一些情况全说给了区师傅。就连月纺有过将私房钱拿出来,让他学段人庆到处买通关节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区师傅只是听着,听完了还反问,孔太平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告诉他。孔太平说,因为心里憋得难受,又不能对别人说,所以才找上他的。

  孔太平也怕言多有失,拿上开水瓶就回宿舍。

  傍晚时分,孔太平上街去找孙萍,想让田毛毛暂时在她那里住上一阵。孙萍屋里有动静,可任凭怎么叫,也没有回应。孔太平趴在门底的缝隙往里看了一眼。孙萍住的是单人宿舍,只有一间屋子。孔太平看见床前红色女鞋旁还有一双耐克休闲男鞋,顿时就像哑了一样,掐着自己的嗓子便往回逃。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半路上,孔太平用手机给李妙玉打电话,让她想办法将田毛毛在他这里的情况通知田细佰。李妙玉不管孔太平心里急不急,悠悠地说,她感觉孔太平在地区才呆两个月,人就变得洋气不少,若是呆满三个月肯定要为鹿头镇创造一个新的楷模。孔太平想挂断电话,李妙玉又说,等过几天她要来地区看望孔太平。孔太平好不容易才同李妙玉说了再见。紧接着又给月纺打电话。月纺已经得到田细佰捎来的口信,田毛毛离家出走时留有纸条说明了自己的去向,所以大家都很放心。

  孔太平请过假免了晚上的自习课,回到宿舍后,他强忍着让自己耐下心来陪田毛毛说话。田毛毛心里很不稳定,说上几句话就埋下头去,将孔太平在党校里必须读的一叠书拿在手里边翻边看。

  一页没看完,田毛毛又将那书扔到一边说:“只有你这种人才会仍旧抱着这种废话连篇的书当宝贝,换了我哪怕一辈子没书读,也不再瞧它一眼。”说不瞧这些书,过了一会儿田毛毛又将它们捡起来,乱翻一阵,随之又像先前那样,找出书中的一些文字来与她知道的事作对照。田毛毛说到最狠的时候,还想将那些文字从书中抠出来。

  孔太平只好说话威胁她:“这样做会连累我,搞不好就会被党校开除。”

  田毛毛一听到这话就笑着说:“表哥,你也太脆弱了。难怪你们自己将自己形容成梅花。梅花过苦日子时是很坚强,可时光一好,该享福时,就自己将自己折腾得不行了。”

  到了九点。同房间的段人庆还没来,孔太平以为他不会来了,就要田毛毛将门反锁好,一个人先睡。孔太平去陶乡长那里,与其合睡一个铺。

  天快亮时,外面忽然传来段人庆惊天动地的叫喊声:“孔太平,你怎么弄了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屋里睡着!”

  孔太平赶忙爬起来,冲到外面要段人庆别这么大叫大嚷。

  段人庆哪里肯依他,故意大声叫着。

  惹得孔太平急,也大声说:“段人庆,你叫个鸡巴!天都快亮了你才回来,是不是被扫黄的人抓住了!”

  段人庆本是有些酒意,听到这话人才完全清醒。他笑着对孔太平说:“我这臭嘴,你别计较。”

  段人庆跟着孔太平进了旁边的屋子,然后挤在董乡长的床上。剩下的时间四个男人都没有睡着。段人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不停地对着黑暗说话。段人庆说,姜书记带上二十万元现金上在北京301医院治病的事,真的被人贴到网上去了。地委区书记非常不高兴,打电话萧县长骂了一通,接着又通知萧县长代理县委书记并主持县里的工作。

  熬到天亮,外面响起起床的铃声。孔太平赶紧去敲门让田毛毛起来,他和段人庆要洗漱。等了一阵,田毛毛在屋里说好了。孔太平和段人庆进去时,发现田毛毛用一床床单遮在床前,人依然在床上睡着。孔太平没办法与田毛毛纠缠下去,他赶紧上食堂将早饭打回来,放在写字台上。

  孔太平拿上两个馒头正要出门,区师傅过来通知,要他马上到校长家里去一趟。

  13

  孔太平没有想到那些传言这么快就变成真的了。校长用婉转的语言明确告诉孔太平,因为工作需要,县里要他马上回去,所以他在党校的学习已经结束。孔太平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还有点犯傻地问:“不是说学期三个月吗,怎么缩短了?”这是面对这件事时孔太平惟一一次不清醒。校长拿出一份结业证交给他,脸上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于是孔太平说:“是不是可以走了?”校长叫他坐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主动解释,说他们这儿比大连海军学院的竞争还激烈,大连海军学院的竞争讲究规则,这里的竞争没有丝毫规则,一切全看个人的品质与运气。校长还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孔太平这次在竞争中失败是件好事,假如将来他有机会去读省委党校青干班,现在的经验教训会对他有很大帮助的。孔太平觉得校长说这话是在自慰,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说这是用上清华北大来安慰一个连地区师专都进不了的人。

  孔太平回到宿舍里时,段人庆正在清点先前两个人合用的书籍。孔太平马上明白段人庆已先于自己知道这事了。他上前去将田毛毛挂在床前的床单猛地扯下来,大声吼着:“你到底还是将我撵回县里了,该满意了吧!”田毛毛从被窝里伸出头来,不胜惊诧地看着孔太平。孔太平继续吼道:“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我算是看透了!”

  田毛毛脸色一变,立即哭起来:“没想到你也这样说,我还有什么活的念头!”

  孔太平本来是想指桑骂槐,见田毛毛倒在床上寻死寻活,只好将自己不能再在地委党校学习的事告诉了田毛毛。田毛毛以为是自己住在这里引起误会,一掀被子,衣服还没穿好就要去找校长说清楚。孔太平不让她去。段人庆趁机在一旁劝道,说这种事不是昨晚上犯错误,今天就能作决定的,肯定早就在领导那里酝酿好久了。

  孔太平得到机会就马上回击。“段书记说得没错,昨天晚上的事,有人还没来得及汇报上去!”

  段人庆知道孔太平寻上自己了,也不顾田毛毛就在旁边,他说:“我若是你,非得在地区将这事弄得清清楚楚再回去。或者你说句话,我来替你办这事。”

  “我还是个男人,干嘛还要这样下贱!”孔太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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