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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星光里,月影下,竹床摇得吱吱响。在两个沉浸在欢乐中的人的灵肉一同爬上高峰并即将滑落的一瞬间,林茂突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他对赵文说:“我又行了!”身下的赵文猛烈地颤抖起来。可惜,林茂以为要出现的美妙景象还是差了一点没出现。

  第二天一整天,林茂许多次回想,是不是在那一刻里自己突然让雅妹跳入脑海的缘故,才招致功败垂成。

  晚上看戏时,江书记并没有与他们坐在一起。林茂回头看时,林奇与齐梅芳,还有石雨和雅妹紧挨在一起。每次回头时,他都要与雅妹的目光碰撞一下。赵文一直没有往别处看,林茂提醒她说爸妈和石雨都在擦眼泪她也坚决不回头。

  后来,林茂问:“你是不是真想去当团长?”

  赵文沉默一阵后说:“有时候我的确有这种念头。”

  林茂明白她的所指,他紧紧握住赵文的手说:“我爱你,你别去当团长!”

  赵文这时才回头在林茂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戏看完了,大家都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时,林茂才发现四周全是检察院和反贪局的人,浑身上下不由得大汗淋漓,他紧紧抓住赵文的手。赵文也发觉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头,她往林茂怀里偎了偎。

  旁边马上有人说:“你们这戏比台上的精彩多了!”

  林茂和赵文都没搭话,两人开始往外走时,检察院和反贪局的人站着不动给他们让路。

  这时,大幕重新拉开,剧组人员站在一起一边谢幕一边等着江书记和罗县长上台接见。江书记和罗县长后来分别将手伸给后排的一个女演员,让她握一握。林茂这才发现那个扮演宫女的女孩正是袁圆。

  身边有人在小声议论着,说袁圆是高级妓女,又说县里的名妓应算上农机厂的绣书。赵文站着不走,竖着耳朵细听。

  隔了两天,肖汉文真的将电话打过来,邀请林茂带上雅妹和袁圆飞往深圳。林茂向江书记和罗县长请了假,又让江书记给剧团写张条子,让剧团给袁圆一星期的假。江书记听说是对方老板点名要袁圆去的,犹豫了半天,才勉强将条子写了,还一再吩咐林茂,别让人家害了袁圆。林茂心里暗暗发笑,嘴上却在应承。临走的那天晚上,夫妻俩浴了一回爱河后,林茂才将这次行程的全部情况告诉赵文。他反复说,要袁圆和雅妹去都是肖汉文亲自开的口。赵文似乎不在意这个,她只是担心这种假独资玩笑开得太大,万一露馅可不好收场。林茂怎么解释怎么劝说也没用,赵文唠唠叨叨地说了大半夜,说前次十万块钱失踪的事未了,这回又要冒这么大的险,万一像徐子能那样她怎么办,徐子能的爱人还有孩子作伴,她却什么也没有。

  林茂拧亮床头灯看看手表说:“下一点了,睡吧!”

  赵文突然说:“雅妹刚满十八岁,身份证还没办下来,怎么坐飞机?”

  林茂说:“听说户口簿也行。”

  赵文再也没有吱声。在静夜中林茂怕赵文听见自己心脏紧张跳动的声音,便翻身压住赵文做些无效的动作。

  27

  天黑时,从高空中飘落一股舒爽的凉气。一年中最热的日子,只是这么轻轻一吹,就悄然送走了。林青的摊位一连几个晚上都是空的,紧挨着她的大马也不见来了。林奇每次蹬着三轮车经过这儿时,心里就想股份制问题。可惜这问题他越想越想不明白。林茂出差到深圳已有七天了。这天晚上,林奇发现大街上居然连一个铸造厂的人也没有。他正在发愣时,听见张彪同几个警察在一旁边走边说,议题也是铸造厂。林奇听了一会儿,才知道铸造厂在开什么股东预备大会,江书记和罗县长都到场了。张彪他们不知为何竟没有鄙视自己的死对头大马,反而预计大马他们可能会成功。张彪的原话是:大马这狗日的,这回算是找到了英雄用武之地。林奇慢慢地跟在他们背后。

  一个警察问:“你的处分什么时候取消?”

  张彪说:“不用取消,本来就是假的,是遮人耳目,让大马他们觉得心理平衡些。”

  旁边的警察说:“不过你得小心,别让当官的将假戏做真了。”

  张彪说:“我藏着杀手铜,从头到尾的谈话都在录音带上。”

  另外的警察说:“这可不能随便用,闹出去日后谁还敢同你说真心话。我教你一个主意,不如抓一个县里的名妓!”

  说话时,那警察一回头见林奇在身后跟着,就说:“脚筋痒是不是,跟得这么紧?”

  林奇忙说:“你们排成了排,我绕不过去!”

  张彪扫了一眼说:“林师傅是大好人,没事的。”

  林奇不好跟了,他脚下一发力,连人带车从人缝中钻过去。林奇有些恼火,他没想到江书记会玩这一手,抓人也来明明暗暗虚虚实实,对工人下手狠,对警察下手轻。林奇将车龙头一扭,拐上去铸造厂的路。

  远远地望见铸造厂操场上一片灯火通明。

  出乎林奇意料之外的是,林青居然同江书记、罗县长并排坐在主席台上。大马正在说什么要大家举手表决。林奇看见那举手赞成的手臂远远多于举给反对的手臂。大马说了声决议通过后,操场上响起一片掌声。

  林奇的衣襟忽然被扯了一下,他回头一看,是徐子能的老婆。她小声告诉林奇,女儿上大学的通知书已经来了。林奇跟上她离开会场,在路上她说,大马没有通知自己参加这个会议,她只是在一旁偷听。她要林奇无论如何同林青说一下,让她也能入股。林奇觉得这是应该的就答应下来了。到了徐子能的家,徐子能的女儿正在茫然地翻着《邓小平文选》,入学通知书就搁在沙发坐垫上。林奇接过来看了两遍。又将它还给徐子能的女儿。

  林奇说:“我知道你们家现在除了缺徐子能以外,什么也不缺。孩子上学,我不能不送点东西。我琢磨你们现在最缺的是有人来说几句真心话,我就送你们几句真心话,越是这个时候,你们越是要相信党相信政府相信群众相信社会主义,不然,就要犯更大的错误。”

  徐子能的老婆说:“我们相信他们,他们不相信我们那该怎么办?”

  林奇拿过被徐子能的女儿扔在一边的《邓小平文选》,信手一翻就发现其中有些奥妙:有几处书页像是被粘在一起后又重新打开。他想起林茂的饼干盒,就问:“这里面是不是藏过存款单?”

  徐子能的老婆忙说:“这书发下来时就是这样!”

  林奇说:“你别瞒我,谁敢将《邓小平文选》印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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