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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梅红雨沉默一会儿,说道:“小姨,我想搬过去,照顾他几天,你觉得这样合适吗?他会不会觉得我有点贱呢?”梅丰道:“你这个傻瓜!你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了,照顾他也是你分内的事。你还这样不冷不热,才不正常呢!你是想让他先提出来。我倒认为,他不提出来让你去照顾他,才更显得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红雨,不要再犹豫了。我的教训还不够惨痛吗?我要是再主动一点,什么都不顾忌,老陆也不会走这一步。 性爱,在两性关系中,确实非常重要。以前,我对这一点,认识不足。如果我和老陆有了那层关系,他也许就……”说着说着,眼眶湿润了。

  梅红雨下了决心。当天晚上,她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去了锦绣中华园。

  陆承伟看到梅红雨拎着旅行箱来了,吃了一惊,嗫嚅道:“你,你这是要……”梅红雨把旅行箱往沙上一放,红着脸说道:“你,你的病时好时坏……我有点放心不下……老齐不在,万一……我想我还是住过来……”陆承伟没想到梅红雨会作出这种决定,有点不知所措,两只眼睛看着梅红雨,迷迷濛濛,泪光点点,整个人有点沉醉痴迷,木木呆呆,茫然不知所以了。梅红雨大窘,吞吞吐吐说:“我,我可以住在楼下……你,你,一旦,一旦你晚上……”陆承伟清醒过来了,忙对梅红雨鞠个躬,“谢谢你!怎么能让你住楼下呢?楼上的三个卧室,都带卫生间,你随便挑。这几个晚上,我是噩梦不断,不是被人追杀,就是杀了别人,确实挺恐怖的。再说,你住在牌坊巷,虽说给你找了做伴的,我还是不大放心……”说着,拎着旅行箱朝楼上走,“你选房间吧。”梅红雨跟了上去。

  鬼使神差,陆承伟先把顾双凤住过的房间打开了。梅红雨看看墙上挂着的陆承伟的大照片,说道:“我就住这间吧。这间有阳台,我喜欢有阳台的房间。”陆承伟呆呆地看着房间的摆设,没有说话。梅红雨选了这间房,让他感到不祥。

  夜里,齐怀仲打来电话,说他现在在金华,没有打听到顾双凤的下落。陆承伟感到心里又灰了一层,心理压力又加重了。

  躺到床上,陆承伟努力想着这两年取得的成就,想借此淡忘掉顾双凤。能够成功地当了史天雄的董事长,付出一些代价,值了。

  第三天,陆承伟开着车,带梅红雨去龙泉山看了一天桃花。晚上回到锦绣中华园,两个人的兴致都不错。冲完热水澡,陆承伟穿着睡衣走出自己的卧室。看见梅红雨的房门虚掩着,他下意识地把房门轻轻推开了。梅红雨正穿着白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梳着自己黑瀑布一样的披肩长。陆承伟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走了进去。梅红雨已经从镜子里看见了陆承伟,略做停顿,继续梳着头。陆承伟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袁慧荡秋千、换练功服、弹钢琴的场景重现了。他激动地朝前面走几步,颤抖着手指,抓住几缕梅红雨的长,颤着声音道:“我终于可以摸到你了,终于可以摸到你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我等了有多久……太久了,等了有几十年了……”

  梅红雨的身子抖了一下,两只手垂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几十年,你真会夸张。”猛地扭过头,“你真的想了几十年了?”陆承伟愣了一下,炮烙一般缩回了手。明明知道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女人和自己的初恋姑娘毫无关系,可总是不由自主把她们朝一个人想象。他尴尬地摇摇头,讪讪地搓着手笑笑,“这不是夸张。红雨,你不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是多么重要哇!我可不可以吻吻你的嘴唇?”说着,也不等梅红雨同意,俯下身子,带着圣徒的神,轻轻地吻了一下梅红雨翕动的嘴唇。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少年时代寻找不到答案的纠缠不清的很多问题。少女脸上的茸毛,为什么会出五颜六色的光亮?少女们如玉般洁白滑润的脖颈里面,那些若隐若现的青蓝色的影子,到底是脉管呀还是无数个跳得让人心痒痒的蓝色小精灵?少女胸前那在衣衫下随着身体颤动不已的小弧顶房屋内,住的究竟是一对温顺可人的小白兔呀还是一双调皮捣蛋的兔八哥?还有,少女那在阵风吹起的裙摆深处,那像小狐狸精一样能让人气短脸热、浑身燥干的谜团,到底披着什么颜色的外衣?……这些当年曾让他夜不能寐的问题,已经再也引不起陆承伟的兴趣了。他怪怪地笑了笑,伸手颤抖着,怯怯地摸了梅红雨的脸蛋,说道:“红雨,我……”

  梅红雨站了起来,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想什么,我早不是小姑娘了。请你等一等,我去把头吹干,要不,在床上会把头弄得很乱。”说着,闪过去进了卫生间。

  陆承伟感到注意力开始分散了,仿佛周身的血一下子冷了十度。为了重建一个少年乌托邦,牺牲这么多东西,到底值不值?这个纠缠陆承伟多日的问题,又跳了出来。“都得利”资产重组的戏剧性变化,传媒炒了几天,已经没有兴趣了。史天雄向传媒宣布金月兰暂时休病假后,再无关于“都得利”的消息。这些日子,“都得利”没有一个人向他这个董事长汇报过任何事,这些现象都不正常。如果史天雄和金月兰都退出了“都得利”,控股“都得利”能算是一场胜利吗?难道把梅红雨变成自己的未婚妻,能算一项巨大成就?如果它是一项成就,现在离她的 裸体近在咫尺,为什么自己激动不起来?难道和这样一个女人厮守一生,真的就很幸福吗?这个问题把他吓了一跳。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保持型,又能说明什么呢?恐怕只能说明这个女人做这一切都不心甘愿。那么,为走到这一步,所做出的所有努力,究竟还有什么意义?陆承伟开始感到了事的荒谬。

  梅红雨进来了,没有认真看陆承伟,而是走到床边站下了,背对着陆承伟,把睡衣脱了。然后,她站了几秒钟,开始伸手解胸罩的挂钩。不知为了什么,她背着手试了两次,都没有解开挂钩。陆承伟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梅红雨身上,像是在做一件完全程式化的事,走过去,轻轻把挂钩解开了。梅红雨下意识地把两臂夹在一起,停了几秒钟,然后双臂朝前一伸,胸罩顺着低垂的双臂滑落在地毯上。陆承伟看着梅红雨 赤裸裸的后背,纷乱的思绪开始变得有条理了。眼前出现的只是一个平平常常女人的裸体,他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期待的感受并没有出现,受惯性的左右,他把手搭在梅红雨的肩头,轻轻一扳。梅红雨转过身,睃了陆承伟一眼,把头勾了下来。陆承伟看着梅红雨坚挺的 乳房,散乱的目光终于集中起来了。他意识到了这一晚的使命,开始了荒废已久的功课。此时,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完成这次做爱的全过程。

  接下来,是两个人身体无声的接触。开始的几分钟,陆承伟像个指挥官,下达各式命令,梅红雨像个忠实的而没创造力和主动性的士兵,默默地做着准备工作。终于,梅红雨的眼睛里开始有了幽蓝的暗光,喉咙里开始出了含混不清的断断续续的呢喃。又不知过了多久,陆承伟猛然间现自己的主力部队仿佛没有收到作战命令,仍在睡梦中没能醒来,急得出了一身冷汗。越着急越出差错,越想集中精力越集中不起来,冷汗变成虚汗了。陆承伟害怕起来。这种况还从来没有出现过。难道……这么一想,身体更是无能为力了。梅红雨伸手看看上面的汗水,惊慌地坐起来,关切地问道:“你,你是怎么了?”

  陆承伟扯过枕巾,擦擦脸上的汗水,挤出一个笑,嗫嚅着,“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可能是太紧张了吧……我,我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况……”梅红雨安慰道:“可能是你病刚好,身体虚弱吧。你躺下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着,跳下床出去了。

  陆承伟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悲哀地想:难道这就是结局?太可怕了!必须把这件事做成!他这么要求自己。

  接连三个晚上,陆承伟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唤醒另一个自己。这个时候,他感到了恐惧,来不及思想,也不会思想,就确信自己已经生了病,而且病得不轻。梅红雨一看陆承伟这样,以为他的病还没好,忙劝他去医院做全面检查,自己去书店买了一本《药膳大全》,照着方子给陆承伟做吃的。

  又过了两天,陆承伟去西平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做了一次全面检查。他必须弄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林教授仔细看看一厚沓检查报告,取下老花镜,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你的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丝毫没有衰老的症状,还像个三十来岁的棒小伙子。”陆承伟不解地问:“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况?”林教授道:“问题出在心理上。现在的中年男人,生活压力太大,脑子里想的问题太多,容易形成心理障碍。中国男人,性功能衰竭,往往都是从心理开始的。”陆承伟道:“我没有感到生活有多大的压力。”林教授道:“也许是你不爱这个姑娘。知识层次越高的男性,出现心理性阳痿的可能性越大。”陆承伟道:“我爱这个姑娘。林教授,不瞒你说,我曾有过不少性伙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在这方面,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很正常。为了这个姑娘,我有一年多,没有过过这种生活了。”

  林教授又把老花镜戴上,认认真真看看陆承伟,“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也许正是因为你太重视这个姑娘了,才会出现这种况。你面对这个姑娘的时候,你在心理上肯定有难以逾越的障碍。至于这种障碍是如何形成的,原因就复杂了。也许你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又无法得到她的谅解;也许你认为她太纯洁了,你和她在一起,会产生一种挥之不去的犯罪感。总之,原因很多。你的身体状况确实很好,能正常晨勃,偶尔还有梦遗,问题肯定不在生理功能障碍上。”陆承伟问道:“你认为伟哥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林教授笑道:“伟哥这种药,治标不治本,我劝你还是不试为好。如果你能成功地克服这种心理障碍,你的性能力至少能保持到七十岁。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为一个五十岁以下的男性病人,开过伟哥这种药。”

  陆承伟将信将疑地说:“林教授,真的是心理原因?”

  教授道:“基本上可以肯定。而且可能只是面对这个姑娘时,才会出现这种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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