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柳建伟 > 爱在战火纷飞时 | 上页 下页
九六


  一看刘金声根本不是张世杰的对手,周银杏失望之极,借拜年的名义,到孟副司令那里哭诉了一番。孟副司令道:“我革命十几年,敌人和朋友我早弄清了。这个张世杰,我一直看他不顺眼,到底是剥削阶级出身,跟我们尿不到一个壶里。他这是打击报复。”周银杏擦着泪道:“他不仅不让我剿匪,他还反对土改。”孟副司令道:“有这回事儿,看来,得好好查查他。小周,我不想让你受气,你到我手下来干吧,分区也准备成立一个特别行动队。我早就想把你要过来了。”周银杏忙道:“多谢孟副司令关心,不过,仗我还没有打够,不喜欢到机关工作。哪里跌倒,我还是从哪里爬起来吧。”孟副司令看着周银杏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脸,感叹道:“真是个一心为革命的好同志。张世杰连你这样的同志都容不下,我看他肯定有问题。小银杏,要学会利用政策跟他斗,要逼他犯错误。要学会团结贫雇农,借力打力。”

  过了十五,李玉洁把张世杰叫到卧室,问道:“世杰,你和你姐、梧桐他们,到底是不是一回事?”张世杰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是一回事。”李玉洁长叹一口气,“世杰,生意没法做了。我老了,无所谓了。你们呢,都跟定了共产党。你跟了他们,就得按他们的章程和规矩办。若虹说了几次,要我把家里的钱变出来。我信不过她。看了几个月,我知道这钱不交不行。你抽个空,我把两个库的东西交给你吧。”正说着,听见前面院子里有喧哗的声音,周银杏带着十几个战士进了张家,挺着大肚子的钟梧桐迎了上来。周银杏问道:“梧桐同志,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钟梧桐把两张纸递给周银杏,“这是清单,都写上了。”周银杏接过纸看了看:“没有写全。哪是你们家的银库,没有写。还有,你们家屋里摆的各种各样的宝贝,这上面也没写。李班长,搞细点,一天查不清查两天,两天查不清查三天,直到查清楚为止。”她一挥手,十几个战士分成几批朝各个屋子走去,开始清点财物。张世杰和李玉洁从后院走过来。张世杰叫道:“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住手。”周银杏说道:“张支队长,我是奉命行事。上级要我们查清每个人的财产情况。”张世杰问:“这是谁的命令?我怎么不知道?”刘金声进来接道:“这是贫雇委员会的命令。”张世杰疑惑地问:“贫雇委员会?”刘金声道:“我是支队贫雇委员会主任。上一级贫雇委员会指示:要查清所有非贫雇家出身营以上干部的财产情况。”张世杰把眼睛一瞪:“我是支队党委书记,我不知道这个什么委员会。你们出去,都出去!”周银杏冷笑一声:“支队长,如今是贫雇农当家,你要是不配合,会犯错误的。”张世杰大怒:“滚!滚出去!”张若虹走了进来:“好大的脾气!好大的少爷脾气!”张世杰说道:“你们这是胡闹!”张若虹说道:“胡闹的是你!你没听广播电台的广播?各个野战军都在搞,为什么你要例外?”张世杰道:“都在搞也是错误的!这么搞是要出大事的。”张若虹说道:“你们继续查吧。进来吧,这就是我的家,你们和部队的同志一起查吧。”张世杰道:“谁说这是你的家,你早嫁人了。出去,在我接到上级明确指示前,这个家不欢迎你们。出去,出去。”刘金声高声叫道:“我要向上反映。”张世杰道:“你最好能反映到毛主席那里。我不相信毛主席会支持你们这么干。大敌当前,你们这么干,部队还怎么打仗?”“走。你犯大错误了,张世杰!”刘金声阴着脸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去。孟副司令听了周银杏和刘金声的汇报,一拍桌子大声说:“反了他啦!你们去搞个材料,我帮你们递上去。你们就说张世杰正在走向革命的反面,已经没有资格再领导特别支队了。”

  半个月后,赵九思又一次来到太平镇。中央已经明确提出纠正新解放区中的急性土改问题和单纯依靠贫雇农的问题。赵九思对着几百军队和地方干部说:“同志们,我们需要的是团结。毛主帝指示我们:不是宣传依靠贫雇农,巩固联合中农,消灭封建制度的路钱,而是孤立地宣传贫雇农路线;不是宣传无产阶级联合一切劳动人民,受压迫的民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其他爱国分子,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统治,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人民民主政府,而是孤立地宣传所谓的贫雇农打江山坐江山,这都是严重的原则性错误。我强调一下:这是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张世杰同志不是贫雇农出身,可他绝对不是土财主、资本家的少爷,他的家庭属于受压迫的民族资产阶级,他的身份无疑是知识分子和爱国分子,更重要的一点,我请同志们牢记:张世杰同志是一位久经考验的老共产党员。张世杰同志在支队的核心地位,不能有丝毫的动摇。豫西豫南是新区,群众尚未充分发动,我们的一切尚无基础。在这一地区,国民党和封建势力还十分强大。因此,上级决定:在这个新区不能急于实行土地改革,下一步的工作要以剿匪反霸为中心。国民党军即将对我新区发动春季攻势,整个中原地区,敌强我弱的态势没右改变。在此严峻形势下,我们已经得到的东西,也许还会失去。你们一定要有过苦日子的思想准备。”

  太平镇第一次倒张世杰运动,因为中央政策的变化,草草收场了。张若虹见了赵九思,就是一顿埋怨:“你早见了毛主席,也不早捎个信儿回来。你再晚回来几天,世杰肯定叫撤了。”赵九思道:“我哪里能见到毛主席?受点委屈,没什么,利于成长进步,世杰那里不会有问题。若虹,看到你一天天进步,我真高兴。你跟我的私事,是不是可以办了?”张若虹道:“你也太性急了吧,能不能等打下南阳再说?”

  这些日子,朱国梁天天在打麦场上指导一些逃来的地主子弟练刺杀。他把刺刀扎进一个麦秸扎成的草人身上,用力拧了几下:“狠一点,再狠一点。要把他们当成你们的杀父仇人。”众地主子弟喊声震天:“杀——杀——”一把把刺刀扎向草人身上。一辆车开了过来,朱国栋下车看了一会儿,问朱国梁,“这就是你说的敢死队?”朱国梁咬着牙说道:“对,每一家都死了人,仇恨快把他们憋疯了。哥,你们还要等多久才反攻?”朱国栋道:“你做好准备。春季攻势开始了,你要借这个机会行动。主力由南北两方面夹击共匪,太平镇周围不会有共匪主力。”朱国梁问:“南阳和襄阳有没有动作?”“有佯动。记着:行动要快,下手要狠,打完就走,不要在太平镇久留。不要怕,我会派一个营接应你们。明后天行动,听我的信儿。”

  国民党的春季攻势来势凶猛,张世杰奉命带支队主力随大部队行动。太平镇的保卫任务,就交给了刘金声带的一个连。晚上,几个下属见刘金声情绪不高,就整了一桌酒菜给刘金声解闷。吃喝一会儿,见刘金声还是蔫蔫儿的,小平头排长端起酒杯,说道:“支队长,我敬你一杯。都怨那个周银杏,事儿惹了出来,她拍拍屁股走了,让你背这个黑锅。要不,你这会儿也能随大部队行动,说不定就加入了主力。”刘金声叹了一口气:“怪只怪自己觉悟不高,没把道理想透。别喝了,该去查哨了。”小平头说道:“刚刚才查过,土匪不敢惹咱们,真要有王凌云的队伍过来,自然有主力对付,出不了事。支队长,喝吧,我知道你心里苦。”刘金声一扬脖喝了一杯。

  张世杰把大队人马一带走,李玉洁心里不踏实,这天吃完晚饭,她拎着马灯抱着被子进了后院的一个大房间。钟梧桐跟进来说道:“娘,你快别住在这儿,这房子太破,您看看这门窗,你看看这房顶……”李玉洁冷冰冰道:“这个主,我还能做吧?孩子们有男有女,我不占下这房子,哪天你一高兴,把房子分了,再过两年他们怎么住?”钟梧桐道:“娘,你怕没房子住?”李玉洁道:“难说。该忙啥你忙啥去,别在这儿添乱。”钟梧桐讪笑着:“等忙过这一段,我一定回来帮您带孩子……”李玉洁看看钟梧桐的肚子,铺着床铺,“拖着这么个身子,还东跑西跑的,你也不嫌……算了,好好当你的家做你的主吧。”钟梧桐没趣地出去了。上面纠正急性土改之后,钟梧桐觉着自己前一段时间犯了错误,更想努力工作争个好表现。张世杰带着部队走了之后,她天天晚上都去区委值班。李玉洁等钟梧桐走了之后,拎着马灯走进大房间后面的柴房,里面除了一个堆放着柴草的大通铺,还有一些破破烂烂年久失修的桌椅板凳。李玉洁用力推了一下一张桌子,地面上露出一个黑洞。她用马灯朝黑洞里照照,一个木梯出现了,她举着马灯,沿着木梯朝下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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