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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我被一连串不同的人连续审问,问的问题莫名其妙:名字,假名,真名,笔名,地址,电话,工作地点,教育,父母,来印度目的,与什么人接触过,到过什么地方,现在住在何处。我对此当然不会惊惶,也不会拒绝回答。我的回答他们相信不相信,就不是我的事了。他们反复问这种事,是想抓住我前后不一的破绽。这也未免太小儿科,我应付自如。

  房间算得上大,窗口也不小,可还是亮着一盏长日光灯。地方很像肯顿门区,虽然他们的吉普车在路上绕着圈,我仍然有点方向感。

  没多久换上那个追我的人,粗腰,但鼻子生得又直又大。他直截了当,问我“阿难是什么人?”

  我早明白他们会问:那个女人跟这些人一伙。我反过来问:“你们是什么人?你先说清这个问题。”

  看来他是负责人,已经看出我不是个容易吓倒的角色。于是他说:“我们是国际刑警组织,与贵国有合作关系。”

  这也是我早料到的。我说:“对不起,这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中国作家,来采访大壶节,顺便打听一个唱歌的朋友。你们无权拘禁我审问我。”

  “谈不上拘禁审问”,他说。“我们是合作伙伴关系。”他打个手势,外面送进两杯刚挤好的菠萝饮料。我跑累了,实在是恰到好处,我接过一杯。“当然,这是在你没有触犯我国法律的情况下。”

  “请问我犯了什么法?”

  “这正是我们要谈的内容,也就是我们劝你合作的原因。”

  看见我一口气狂饮掉菠萝汁,他把那杯没有动过的菠萝汁推给我,还说,“过一会儿,我们上这里最好的餐馆,算是我们局里的一点敬意。”

  我喝得噎气,没法说同意不同意,说也没用:对于软硬兼施,我只能装聋作哑。他继续问:“苏菲,香港传媒界女老伴,为什么对阿难如此感兴趣,特地派你来找?”

  “对不起,我不认识什么苏菲?哪个国家的人?澳大利亚人?”

  那男人看看手表,大概明白跟我磨没有用。就啪的一声按上了桌上的电脑屏幕,上面立即跳出阿难的照片:苏菲传过来的那张。

  看见我脸上毫无表情,他打了几下键盘,立即跳到苏菲给我的信。

  我一下子跳起来:这些坏蛋把我的笔记本电脑整个儿下载过来。他们肯定一路截了我的电话和电子信。不对,他们进了辛格的房子搜查遍了。我的电脑留在辛格家里,而且是打开的,也就是说,不需要密码就看到一切,下载一切。我真是太愚蠢,太不防备,以为这个国家的人,真像幼儿园的孩子一样天真无邪!

  看到我脸涨得通红,这个人得意地笑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电子信是隐私,你们才违法。苏菲是我的朋友,她也认识阿难。她关心我这次旅行,因为我是她的报纸的作者。”

  “不那么简单吧!还是说出来为好。”

  “你们的中文译者看得懂我所有的信,还要我说什么?”

  “信里没有写的事?”

  “我不明白,你何妨告诉我?”

  我开始觉得饿了,而且饿得很难受:毕竟这一天事情太多。我几乎要抗议了:让我吃晚饭吧,你们轮流吃,虐待我这个外国客人,很不人道。

  我正要说话,有人在外面说了什么,只有他的座位上能听清,我听见也不懂印地语。他站了起来,把门打开,恭恭敬敬地请我走出讯问室。隔了两个空房间,就是一间像机场贵宾室一样的房间。那里坐着一个东亚人,西装领带笔挺,旁边有个拖包,好像真是飞机场。

  我几乎要觉得这个场面好笑了,才看见那个已经在与这个印度人握手的东亚人,不是别人,就是茅林。

  茅林没有转过脸来与我握手,只是与印度人说了两句,就拖了包,递眼神示意我跟着他走,那个印度警官倒是很客气地说:“小姐,希望不久我们有机会再见,我们做东。”

  我对他伸出的手瞅也不瞅,自顾自走出去。我心里正在七上八下,明白这些印度警察给我捅了大漏子。他如果拦我,我会给他当面一拳。

  我们走到外面,也没有说话。他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我们搭上车,还是没有说话。我们进了一家饭店,依然没有说话。他不说话,我也不愿意说。明显他为我的事而来,说不定昨天通知,他今晨赶飞机到德里或加尔格答,然后转印度国内航线赶过来。

  我不知道印度警方说了什么,给我什么罪名?也许根本就没有罪名,不过是想在中方代表没有到达之前,从我嘴里打听出任何有用的情报。我没有给他们提供任何有用的东西,所以我也不想说话。但是我的电脑是被他们看了,所有的地址都拿去了,可能就是在上面发现茅林的地址,就直接联系上了。这是我理亏之处,所以我等着挨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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