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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这喊声和那呜呜的哀乐羼杂混织,于是在这学校的空气里泛起颤动。而且因为有南风,当然不免就有浓浓橡胶的臭味。泡桐树汪汪的绿;夹竹桃花在今日的红,在人眼中的红,怕是伤心的红了。整个校园里的气氛是特殊的,不可言传的。

  “死了什么人?”走校门口过身的一个女青年,提了个菜篮子问戴大爹,口气木木的。

  “什么人?——胥老师。几多好的一个人!”

  “哦。”那女子淡淡应了一声,便走了。这女子好面熟,然而戴大爹想不起来,自然不晓得她叫做王瑞霞。

  曾懿民校长在人群里被一个满脑壳大汗的家长找了出来。

  “校长,”在稍稍僻静一点的地方,那个家长声音好大地说,“我的女儿昨天,出走呐!”

  “什么?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讲。”

  “昨天她下午回来就哭。说是什么信被人拆开了,拆过两次信了……我当时也没留意。后来吃晚饭喊她,就,就,不见了。到她房里,衣箱子也,也,打开了。呜……”

  便弯下腰鸣鸣地哭起来。

  “莫急,莫急。”话固然这么讲。然而校长老曾,额头上也细细密密渗出汗粒来了。“走,我们打电话给派出所去!”

  “打过了,我打,打过了,呜……怎么得了!”

  曾懿民校长的方寸,似乎也叫这家长的哭啼搅乱了。“是啊是啊,怎么得了。”他低低地含含糊糊地说。而且记起来两年前他当教导主任的那个学校发生的一件事情:一个女学生离家出走,在杭州投了西湖……

  邹汝荣在人群里钻来钻去,一手拿着本子,一手夹着笔,这自然是积年的习惯了。

  “disgusting!(讨厌)”章建军鄙夷地说,冲着她那充分发福了的背影。

  “这种时候,”他对身边的马子清老师说:“居然她还要记什么鬼名字!”

  哀乐在那里呜呜地飘荡。副局长终于匆匆忙忙赶到了。

  于是追悼会开了场。

  从礼堂天窗里斜射进来的太阳的光柱里,马子清老师的眼睛显出额外的亮。似乎一切皆映入他那亮亮的深邃的瞳孔里了。

  (原栽《人民文学》198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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