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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果然那两个男生说话太多,气接不上来,开始落后。雨翔咬住前面一个,但不敢超,生怕引发了他的潜能,跟了半圈后,觉得速度越来越慢,好胜心上来,像试探水温一样在他身边掠一下再退后,见那男生并无多大反应,只是脸上表示憎恨,无力付诸行动,便放心大胆超了过去。跑过五圈,极限了好几次,眼看被余雄拉开了大半圈,斗志全无,幸亏后面还有一个倒霉蛋在增强雨翔仅有的信心,让雨翔有个精神支柱,不料那根柱子没支撑多久,就颓然倒地休息,把倒数第一名的位置让给雨翔。雨翔仅有的可以用作安慰的工具也没有了,觉得天昏地暗,跑一步要喘两三口气,手脚都没了知觉,胸口奇烫,喉咙如火燎,吸进去的气好像没进肺里,只在口腔里绕一圈就出来了,最后的毅力也消失,但不甘心去得像第一个那样光明正大,用手捂住肚子,用这个动作昭告人们他林雨翔只是肚子病而不是体力不支,把腿的责任推卸给胃,再轰然倒地。目眩一阵后,从地上半坐起,看其他人的劳累,以减轻心里的负担。宋世平原来也构思好捂住肚子装痛再休息,万没想到被林雨翔先用掉,只好拼了老命跑,证明自己体力无限。他面对南翔时一副悠闲如云中漫步的神态,一旦背对,压抑的表情全部释放出来,嘴巴张得像恐吓猎物的蛇,眼睛闭起来不忍心看见自己的痛苦。十圈下来,宋世平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以诈死来博人同情,余雄艇上漠然无表情,俯身拍几下来世平,再走到雨翔面前说:“你怎么会这里痛?一定是跑前水喝得太多了!”

  雨翔道:“是啊,口太渴了!”

  余雄脱下衣服,挤出一地的汗,说:“洗澡去吧。”

  雨翔笑道:“光你挤出的汗也够我洗个淋浴!你受得了?”

  余雄淡淡一笑,说:“在少体校都是三十圈,一万二千米一跑的。”

  雨翔吓一跳,不敢去想,脱掉上衣,撑地站了起来,走几步,两脚感觉似悬空点水。三人洗好操打算去三塔园消暑,到门口见大批大批学生涌进来,吃了一惊,以为刚才跑得太快,超过了光速看见了未来的开学情景,证实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一看门口的通知才知道是高一分班的考试。校门口车子停了几百米,见头不见尾。宋世平不平道:“我们怎么没分班考试?”余雄说:“我们?你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人,像拣剩的肉,随便搭到哪个班就哪个班。”

  三人相对笑笑,继续往三塔园去。三塔园据说是古时托塔李天王下凡界镇妖,抛三塔把妖压在下面而成。三人进了三塔园,浑身一凉。园里除了树还是树,树多降温,但美中不足的是园里扑面的虫子,那些虫过去不用交门票,都聚在园里发威。

  园里游人稀少,最大的参观团就是雨翔三人。

  雨翔道:‘股想到人这么少,而且虫那么多——”他做个赶虫动作,“哪像我们看景色,像是虫子看我们。”

  三人行至一烈士塑像处,虫子略少,坐下来休息。雨翔指着烈士塑像下一块牌子说:‘严禁攀登”,语气表示迷惑,想现代人室外攀岩运动已经发展到了这地步。

  宋世平说:“这牌子有屁用,呆会儿保管有人爬上面去拍照!”三人聊一会儿,兴趣索然,没有雅兴去欣赏李靖扔的三座塔,赶回学校去睡觉。此时分班考试第一门已经结束,人往外散开来。余雄见胡军正跟高二体育生勾肩谈天,对雨翔说:“以后你少跟他在一起。”身旁一个家长在给孩子开易拉罐,见后对其说:“喂,听着,以后不可以和体育生在一道,看他们流里流气的,进了市南三中也不容易。今后他们跟你说话你就不要去理… 来世乎听了气不过,要去捍卫自己所属团体的名誉以捍卫自己,被余雄拉住,说:“何必呢。”

  日子就在早上一次训练傍晚一次训练里飞逝。暑假集训期已过大半,学校里的草草木木都熟悉了,不再有新鲜感,日子也就一天比一天难捱。晚上一个体育室里挤了二十几个体育生,连桌上都睡满了人,睡不了那么高的人只好在地上打个铺,用粉笔画个圈表示是自己的领土,闲人不得进人,仿佛狗撒尿圈领地,半夜上厕所像是踏着尸体走路。不打呼噜的人最犯忌睡时有人打呼噜,因为那很有规律的呼噜声会吸弓;人的注意力去数而忘却了睡,二十几个体育生白天训练疲劳,晚上专靠打呼噜排遣心里的不满,呼噜声像十九世纪中期的欧洲资产阶级起义一样此起彼伏,往往一方水土安静了,另一个角落里再接再厉;先东北角再西南方,这种环绕立体声似的呼噜更搅得雨翔一个梦要像章回小说般一段接一段做。

  梦里有许多初中时的人,使身处异地的雨翔苦闷难耐。

  第H天下午雨翔鼓足勇气给Susan打个电话,一直没人接。一想该是去军训了,心里惆怅难言。

  再过三天就是新生报到兼军训。今年的炎热后劲十足,不见有半点消退之势。

  该在上海下的雨都跑到武汉那里凑热闹去了,空留一个太阳当头,偶然也不成气候地下几滴雨,体育生都像阿拉伯人,天天求雨,天天无雨。冒着烈日训练的后果是全身黑得发亮,晚上皮肤竟可反射月光,省去学校不少照明用的电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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