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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钱满天进了屋里,看玉芬没在,他就奔娘的屋,娘一个人在屋里,见了满天说你可回来啦,咱家这唱大戏了,你还有心思在外面呆着。满天孝顺,不敢驳娘的话,忙说我这就把这事了啦,您老只管放心吧。正说着,见院里有一大团子绿的东西在走动,往绿的下面瞅,是玉芬,她打猪草去了,用背筐背着比人都高。

  钱满天一看这猪草来火了,几步到了当院,喊道:“我说你咋还有心思去打草,家里都乱成啥样啦。”

  玉芬愣了一下,因为背着草,扭头也看不见,便把背筐放下,站起身问:“你啥时回来的,不是说得多去几天吗。”

  钱满天说:“你盼我死在外头呀,我愿意啥时回来就回来,你管得着吗!”

  玉芬的眼泪顿时就在眼里汪起来,她强忍着没让掉下来,小声地说:“有啥事回屋说不中,在这嚷嚷啥。”

  钱满天说:“我偏在这说!我偏在这说,你当大嫂的,咋管的……”他越说越来气,一脚把猪草筐踢倒,又一脚,踢了玉芬一头一脸草。

  玉芬浑身哆嗦,嘴里说不出话来。

  高翠莲和梁小秋躲在屋里,心里这叫痛快。满山想出去劝劝,被梁小秋一把拽住。

  就听东房西屋屋门咣噹一声响,玉玲噌噌跑出来,指着满天说:“你,你敢动我姐一个手指头,我就……”

  满天不得不接着问:“你要咋着?”

  玉玲说:“我一把火燎了这前后院。”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房子漏少提下雨,瘸子面前别嫌地不平。你当着钱满天,提放火,那不是捅他心肝吗!

  钱满天再沉着,此刻也忍不住。他训斥玉芬,多少也有点杀鸡给猴看的意思,可话赶话火冒上来说过头了,也在所难免。但兄弟媳妇当面跟大伯子叫板,这就少有了。何况是在钱家,是从来没有的事。

  钱满天说:“你闭嘴!说这话,少在这家呆着。”

  玉玲眼里要冒出火来:“撵我?不用你撵,我早就不想在这呆啦!”她上前拉玉芬,“姐,咱走!这地方,好人活不下去!”

  玉芬推玉玲的手:“玉玲,你快回屋吧。”

  玉玲说:“你咋这么窝囊!爹娘养你就为你到人家受气!丢人不!”

  玉芬捂着脸跑回屋去。

  钱满天不能跟着进屋,那太掉价,好像去说小话。他使劲眨了一下眼,去后院看做活的去了。将近中午,满河慌慌张张找来,满头是汗说:“大哥,不好啦……”

  钱满天讨厌旁人这么说话,忙说:“咋说话,我这不是挺好。”

  满河连连点头:“您挺好,我是说家里出事了,我媳妇跟大嫂子走啦!”

  钱满天把手里拿的木头往地下一扔:“你们咋让她们走!快挡住!”

  满河说:“拦不住!死活要走!”

  钱满天问:“这会儿到哪了?”

  满河说:“估摸过河了。还追不?”

  钱满天摇摇头说:“算了吧。”

  这时电锯碰上木头里的啥硬物,叮啷一声就断了锯齿。钱满天气得骂:“你们长眼干啥吃的,有钉子不弄净,出人命咋办!”

  干活的人过来说:“您看,钉子没帽,钉得挺深,肯定是有人跟咱过不去。”

  钱满天一看果然如此,他心想,这是谁呢,这么缺德……

  第五章

  玉芬和玉玲回娘家已经十多天了。

  钱家那边没来人,也没捎过啥口信儿。赵家人断定:这是较上劲啦,要看谁先说软话。

  赵德顺老汉虽然表面上没把这当回事,但心里是挺别扭的。他的腿还没有好利索,本来就烦,但当着家人的面,他说啥也要显出啥事没有的样子,瞅着旁人不留神,他就拿着家什到地里去。大块地里的棒子已经窜有半人多高了,请人耪了三遍,又耥了一遍,再施了化肥,棒子叶都变成墨绿色。当初没有种满的缺口,是赵德顺自己种上些豆子,这时也一簇簇长得挺茂盛的。

  大块地和她周围的山地静静的。自打土地承包到村民个人手里,地里就绝少有当年那种一群人呼呼拉拉做活的场面。赵德顺喜欢如今这个样子,庄稼是做出来的,不是诈唬出来的。庄稼要好,老话是人勤地不懒,得伺候到家,现在也不能懒,那化肥和农药,很是有神力。最让人服气的,是种子,是乡种子站供应的优良品种,好家伙,变戏法似的,一般大的籽,长出来就多出粮食。那简直是金种子呀。

  赵德顺在绿油油的庄稼地里,心情变得很舒畅。他把这一阵子家里家外的烂事使劲往脑子外撇撇,又接着想自己的宏伟计划。这个计划看来要比过六十六岁生日那天想得更具体一点,那天想的是自己要重振赵家的日子,自己要带儿女们大干一场。现在看,那个想法有点不符合实际,主要是年轻人,没人愿意听老人的摆布了,你指挥不了人家,要干,还得自己干,自己干出点名堂来。

  赵德顺想好了,明年在这块地上搞制种,全部上缴国家,收入高,还给国家多做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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