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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江哥在等着她报发票,她说:“是去玩麻将吧,有事去?”

  “不是,”江哥又对我说,“天这么热,你还穿件长袖衬衣?”

  我随便答了句,弯下腰签名。我在签名单上看见很多都是八百或一千元两个档次的,就我一个人是四百元薪。我心里很不舒厅的房子,以此解决他们两兄弟的住房条件。两套两室一厅是不可能的,现在新建的任房建筑面积都是五十几个平方,两套两室一厅不就是一百多个平方?那不大大超过了他们现在拥有的私房面积的两倍多吗?三十几个平方换一百多个平方,谁会换给他们?

  我们只同意给他们一套两室一厅,或者他们两套一室一厅,但超出的面积,其中一套按国家政策以二百八十元一平方收,另一套必须是纯粹地从我们手上买,以一千元一个平方的价格买,这已经比外面的商品房又低两百元一平方了。但是他们不愿意出钱,他们也没有那么多钱买房子。小儿子不愿意出一分钱,大儿子更是一分钱都没有,他的嘴巴目前还是寄放在那个寡妇家的。昨天傍晚,我和阿强、江哥走进这户人家时,小儿子正坐在前面这间房子的竹椅上看报,见我们进来,这个三十岁的男人脸上就布满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淡。“我不晓得,反正我要一套市内的两室一厅的房子。”他眼睛往上一翻,歪着头说,“你们给我的那套太远了,什么都不方便。”

  “现在没有别的房子了,”何强说,“只有那里还有一套。以前给你一套雨花亭的你也嫌远了,结果别人要去了,这怪不得我们。”

  “我反正要一套市内的住房。”他说。“我是住在城里,你们把我往乡里赶,没有这样的事。至于我哥哥,那是我哥哥的事,和我没关系。”

  “你这个人蛮不讲道理啊!”江哥说,瞪着他。

  “你们要说我不讲道理,那我就不讲道理。”这个男人说,接着他不想再理我们地走出门,走到斜对面的街头上打街头桌球去了。

  “真的要喊人搞死他,”江哥说,咬了咬牙,“这号鳖人可以这样蠢!”

  “这是脑壳有问题的人,”何强说,“你喊人搞他等于是白搞。”

  此刻大家又在讨论这件事情如何进行,总要把对策想清楚。我坐到一旁,点上何强递来的一支烟。我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吊扇,一颗心却扑在涛涛身上。她从深圳回来,却不跟我联系,这让我这些天十分忧郁。我拿过何强的手机,何强问我干什么,我说同涛涛打个他妈的叩机玩玩。我嘴上说得很轻松,其实心里却很紧张。我也不知道这种紧张是他妈的怎么来的!我按了涛涛的叩机。

  我手上握着手机,他们说他们的,我想着我的事情。不一会,手机响了,何强马上偏过头来瞧着我。“喂!”我声音竟有点嘶哑。

  “请问是哪位打我的叩机?”涛涛的声音很好听地从手机里传进了我的耳朵。

  “涛涛。”我恢复了本来的嗓音说。

  “张军?”涛涛的声音有点高兴,“你怎么晓得我的叩机的?”

  我说了她的朋友告诉我她的叩机一事,接着说:“你回来了都不跟我联系?”

  对方沉默了。

  “我以为你还在深圳发展呢。”我并不想挖苦她,但这话听上去的确有挖苦的意思。

  对方还是一片沉默。

  “你还好吗?”我开始弥补这句话的过失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见见面?”

  “我现在要去银行里有事。”她说,声音很好听,“下午你再打我的叩机好吗?”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因为她不是急着想和我见面。“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对方沉默了会说:“你下午打我的叩机再定好吗?”

  我关了手机,看着盯着我的何强。我把手机递给何强,何强说:“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要我下午再打她的叩机。”

  何强一笑,“那你下午再打她的叩机就是。”何强说:“你还是应该和她见见面。”

  吃过中饭,大家聚在一起没事,就叫嚷着打牌,我自然就上了桌。这是那种三个打一个的玩法,反过来也是一个打三个。你赢了三个人就得把钱给你,你输了就得付三个人钱。这种玩法是从打双百分里演变出来的,取了个名字叫“三打哈”,这两年在长沙市的年轻人中很盛行,几乎替代了麻将。事实上它比麻将更有趣,也更技术,你必须记住每一张牌,你还得算出对方手上有什么牌,你出错一张牌就可能“垮”得一塌糊涂。我的牌打得很臭,我的手气也很臭。我的手是拉二胡的手,我的脑袋也只对音乐敏感,经常是一些音符在脑海里流动,数字概念向来就颠三倒四的,当然就玩他们不赢,不到两个小时我就输了两百多。何强见我输得惨就对我说:“你莫玩了,你起的尽臭牌。”

  “没关系,”我硬着头皮说。

  我决心把自己输的钱赢回来,但是一个小时后,我把身上的四百多元钱彻底输光还不算,从何强手上扯的一百元企图扳本的钱,一不小心又落进了别人的口袋。“不玩了。”何强坚决的形容。

  说。他倒不是怕我输他的钱,而是怕我欠一身的债而不舒服。“你玩他们不赢的,”何强站直身体打个哈欠,“他们都是老赌棍,每一张牌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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