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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但李国庆那热情高涨的爱情来得有些假,因为热情会跌下来,这就跟不可能永远是夏天一样。一个月后,他有点叫痛了,又过了一个月,他变得她的牙齿一碰到他的肌肤,他就大声叫痛了。再过了一个月,他借口自己的菜炒得没她的好吃而不进厨房了,拿本唐诗站到远离厨房的晾台上去背读,不再提醒小堂客油烟子伤皮肤什么的了。李国庆的这些变化,源自于小堂客有个五岁的儿子,小堂客只要一跟他分开就去她母亲那里看她儿子,这让李国庆有点吃醋,觉得他的爱情有一半被她儿子夺走了,或者说她只给了他一半,另一半给了她儿子。而在有些时候,他觉得她的儿子在她眼里比他更重要,例如前一向她儿子感冒了,他一打她的手机,她就说她在她儿子身旁,或者说在陪她儿子打吊针,这让对她充满了爱情的李国庆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在她心里并不是最重要的。他想成为他爱的女人心里最重要的,然而与他毫无关系的她的儿子先一步占据了她的心。这让他不怎么舒服。另一些障碍来自于李国庆的父母,他父母反对他与小堂客相爱。原因有二,其一是她有崽,其二是她比他大五岁。李国庆的母亲帮他找一个算八字的先生算了命,算命先生明确告诉他母亲,他只能找比他小四岁以上的女孩结婚,最好是找属狗、属猪或属鼠的女孩结婚。李国庆是一九六六年生的,属马。算命先生说属马的男人不能配属龙或属虎的女人,马老实被人骑,属龙或属虎的女人会克他。比李国庆大四岁零九个月的小堂客生于一九六二年,属虎。这样的话除了鬼相信就是他母亲相信,这是身为数学老师的他母亲清晰地记得他出生的那天长沙市的上空乌云翻滚,大雨倾盆,他生下来的第一天就打摆子,看人时不是用叼钻的美术家的目光,而是用一种惊骇的眼神,因为他险些被恶魔夺去了生命。当他母亲听他描述说小堂客生于一九六二年元月,比他只大四岁零九个月时,他母亲叫了起来:还只大四岁零九个月?我怀疑你脑壳进了水,绝对不行。母亲又说:说起来我这做娘的也太没面子了。几天后,她跑到开福寺找人为儿子算命,回来后便更加坚决地反对他同小堂客好,说她属虎,会克你,我绝对不同意你跟她结婚!李国庆不是这样看,二十世纪末了,你还相信这些鬼话?母亲却说:算命的与你无怨无仇,凭什么讲鬼话?李国庆仍硬着脖子说:无论你们怎么反对,我反正要跟她结婚。然而李国庆尽管说得这么坚决,心里却没他说的这么坚决。这是他从小是他母亲把他拉扯大的,他不愿意伤母亲的心。还在他少年的时候,当母亲一个人坐在屋里偷偷垂泪而被他无意中撞见时,他曾暗暗发誓他长大后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安逸愉快的生活,现在他长大了,誓言虽然早被他抛到脑后了,但面对焦虑中的母亲他还是有些犹豫,他怕过分伤母亲的心。

  父亲虽然也站在母亲的立场上反对他,但他没把父亲的话放在眼里。父亲是搞地质的,搞地质的大家都清楚,一年四季背着仪器在野外勘探。他父亲在勘探队又负了点责,偏偏又是个严格要求自己的男人,把假期甚至探亲日都让给那些急着要回家与老婆亲热的队员,自然一年里他有十一个半月在外面,不是勘探就是孤身守护仪器,只有过年的那几天他才会灰头灰脑地回来与家人团聚。李国庆从小是跟着母亲长大的,父亲好像一个远方亲戚,非常陌生,只有过年的那几天这个笨手笨脚且满脸黝黑的陌生男人才会出现在他眼里,并不顾他反对地抱他,叫他儿子。多少年里,父亲都像回家做客样来了又走了,直到他读高三那年,父亲年纪大了才放弃野外勘探工作,回到家里与他和母亲生活在一起,这让那时的李国庆觉得好像有一个陌生人赖在他家似的别扭了好一向。

  夏天里,李国庆有一天回家觉得家里闷热,就脱掉了衬衣。他母亲大惊失色地瞧着他的胳膊和肩膀,这是他的胳膊和肩膀上全是一个连一个的牙印,有些牙印是明显咬破了然后又愈合的,有些褪了色的老牙印上重缀着红彤彤的新牙印。母亲一看就明白,马上尖声说:老虎,她是只雌老虎。李国庆愣了下,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不该把衬衣脱掉。李国庆的母亲走到李国庆面前,仔细瞧着儿子肩膀上被小堂客那口细密的牙齿咬破的伤口,眼泪水就掉了下来。母亲呜呜呜哭道:自从你读小学三年级起妈就再没打过你了,甚至连重重地拧你一下都没拧过。你喜欢的那个女人真下得了狠心,这样咬你。听妈的,跟她断了,妈跟你介绍一个好的。李国庆见母亲哭了,就没敢提出反对。母亲继续说:我们学校去年分来了一个音乐老师,我昨天问过她,她是属猪的,一九七一年生,比你小五岁。妹子长得还蛮漂亮的。李国庆打断母亲的话,说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母亲说:她姓高,我问过她,问她有对象没有,她说有过,吹了。李国庆烦躁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这和我没关系。母亲火了,你怎么这么固执?那个女人克你你懂么?你硬要被她克死才好过些是罢?李国庆穿上衬衣便走了,饭也不吃了,这是他实在受不了母亲的叨唠。他走了出来,走进一片树林里,那里有一个石凳,他就在那处石凳上坐了几个小时。他想他都快二十八了,从中央美院壁画系毕业也有五年了,可自己还毫无建树,钱没钱,房子没房子,事业上也没半点进展。在大学里时,他以为这个世界是他的,一旦走出大学的门坎他就会有一番大的作为,然而他想错了。这个世界残酷得跟一堆狗屎样,不会因为你想作为就给你作为。他有几分心灰意冷什么的。九点多钟,叩机响了,小堂客叩他。他一想起小堂客那对饱满的乳房,就快乐地一笑。

  他走进小堂客家时,小堂客一个人穿得非常暴露因而很性感地在家里抽烟,一边看着三级片。小堂客看见他第一句话就问:你怎么不回机?李国庆一见小堂客穿得这么暴露就心花怒放,马上背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惟有暗香来。小堂客问:又是哪个的诗?他回答:王安石鳖的,北宋时期,他当过什么卵宰相。小堂客说:你好多知识啊。李国庆一笑,说我跟我娘老子吵了一架。小堂客盯着很有知识的他问:怎么跟你娘老子吵起架来了?他说:今天热,我回到家里无意中脱下衬衣,我娘老子看见我肩膀和胳膊上被你咬的牙齿印……小堂客不等他说完就爆笑,用一双妩媚的眼睛瞅着他,你妈很心疼你是吧?好罗好罗,我以后不咬你了。李国庆说:你别的都好,惟一的缺点就是做爱时喜欢咬人。小堂客将手中的白沙烟揿灭,起身,在他脸上亲了下,顺便还咬了他鼻子一口,李国庆吓得跳了起来,叫道:莫咬我的脸。小堂客松了口,格格一笑,就是要咬你的脸。李国庆说:要是我娘老子看见你还抽烟,那她会觉得你品质不好。小堂客说:要是我去你家,我会控制自己不抽烟。两人说了气话,李国庆走进卫生间洗澡,他洗澡时小堂客推开门,觑着他洗澡,一边吃吃笑着。李国庆把她拖到了热水莲蓬头下,小堂客身上那件十分暴露的肉色的丝绸内衣马上被淋湿了。李国庆立即篡改王安石的诗道:墙角一枝梅,淋水就绽开。小堂客嗔道:你讨厌。说着,她把衣服脱了,让莲蓬里喷出的热水直接打着她美丽的乳房。李国庆觉得她的乳房美极了,就兴奋地抱住她,低下头,吃着她的乳房。小堂客在热水地冲击下亢奋无比,忙搂着他的脖子,身体就贴了上去。国庆,我爱死你了。小堂客嗲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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