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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好像是: “厉害的画家,画风时,会让人感觉一股被风吹过的凉意;画雨时,会让人觉得好像淋了雨,全身湿答答的;而画闪电时,会让人瞬间全身发麻,好像被电到一样。” 我是学科学的人,总觉得这两种说法也许都对,但一定是有一种比较接近真理。因为不小心起动了思考机制,使得原本已躺平的脑神经又开始活跃。虽然仍闭着眼睛,但脑子清醒得很,窗外的雨声也听得更清楚。想了许久,还是得不到解答,决定逼自己赶快进入梦乡。然而窗外的雨,像围攻喊杀的敌人,一波波向我进逼;我像个盲剑客,只能听声辨位,然后挥舞手上的剑,斩去恼人的雨。渐渐地,我听不到声音了,不知道是敌人被我砍杀殆尽,还是他们变聪明了,无声无息地逼近我?但即使听不到雨声,我仍能感觉雨的存在,好像窗外的雨在心里下着。

  想听不到窗外的雨,用力捂住耳朵即可;一旦雨的声音钻入体内,那是躲也躲不掉的。跟雨鏖战了许久,我模模糊糊地睡着了。然后我醒了,雨停了,天也亮了。要出门上班时,习惯提公文包的左手觉得好空虚。连走路时两手交互摆动也觉得怪怪的。走进公司大楼时,在电梯口刚好碰到李小姐,她一看到我便问: “你的公文包呢?” “说来话长。”我说。电梯来了,但似乎只能再容纳一人,我让李小姐先进去。她进去后,电梯因超重而发出警示声,她只好再走出来。我原本想走进去,但马上想到如果我进去时电梯不叫,那岂不是泄漏了李小姐的体重? “我等下一班。”我说。没想到这一等便是几分钟,以致我走进办公室时已超过八点一分。礼嫣看到我,指了指墙上的钟,微微一笑,但随即疑惑地问: “你的公文包呢?”

  “说来话长。”我说。 “是不是忘了带?”礼嫣又问。 “不是。” “一定是忘了带。”李小姐说,“这小子最近很混。” “不不不不。”我急忙摇手说,“我没有。” “你刚刚总共讲了四个“不”和一个“没有”。”李小姐说。 “嗯?”我很纳闷,“为什么这样说?” “你知不知道上班族也有所谓的四不一没有?”李小姐又说。 “不知道。” “不要打我、不要骂我、不要扣我薪水、不要开除我,我没有打混。” 李小姐说完后,哇哇地笑着。 “……” 我冷到说不出话来,看了看礼嫣,她似乎也觉得寒咻咻。李小姐的笑声像鲜血,引来了小梁这头鲨鱼。 “这里好热闹喔。”他转头看着我,“咦?你为什么没带公文包?” “说来话长。”我说。 “少在那边装神秘。”他哈哈大笑,“你根本就是忘了带!” “神秘也比你便秘好。”我回了一句。

  “不错。”李小姐拍拍我肩膀,“这句话有三颗星。” 我不想再跟小梁和李小姐闲扯淡,跟礼嫣挥挥手后,走向我的办公桌。只走了七八步,便听到后面又有人问:“为什么没带公文包?” 现在是怎么了?不带公文包有那么伟大吗?我一时冲动,边说边回头:“不爽带不行吗?” 说完“吗”这个字后,嘴形保持大开,久久无法合上。 “当然可以啊。”老总冷冷地说,“你不爽上班也行。” “不要打我、不要骂我、不要扣我薪水、不要开除我,我没有打混。” 我情急之下,说了李小姐所谓的四不一没有。 “到我的办公室来。”老总哼了一声,便往前走,背影看来像只公鸡。我畏畏缩缩跟在他身后,像一只做错事的小狗。进了老总的办公室,我轻轻把门带上。他坐了下来,眼睛直视我,说: “上次叫你写服务建议书的那件案子,下星期招标,你跟我一起去。” “好。” “演示文稿资料准备好了没有?” “还没。” “赶快弄一弄,这两天拿给我看。” “是。” “好了。”他靠躺下来,“你回去工作吧。” “就这样?” “不然还要怎样?” “如果只要说这些,”我很纳闷,“在外面说就好啊。” “笨蛋!你喜欢我在外面大声骂你吗?”老总开始激动, “我是给你留面子!” “喔。”我摸摸鼻子,赶紧逃离。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打开计算机,想整理演示文稿的资料。

  但随即想起服务建议书还留在咖啡馆,根本无法做事。我叹了一口气,左思右想该怎么办。 “喂。”李小姐走过来,“你又在混了。” “我哪有。”我看了她一眼,“你才混吧,到处晃来晃去。” “我才没晃来晃去。”她说,“我是来告诉你,员工旅游可以携伴哦,你要不要携伴参加?” “携伴要多交钱吗?”我问。 “不用。” “这么好?”我又问,“如果我不携伴的话,可以给我钱吗?” “当然不行。” “那不就是:不携白不携?” “没错。” “嗯,我想想看。” “记得早点告诉我,我要统计人数。” 说完后,她就走了。我的个性是如果找不到筷子,就会觉得吃不下饭。因此不管我想认真做点什么,只要一想到公文包,便觉得浑身不对劲。

  就这样东摸摸西摸摸混到午休时间,赶紧跑到那家咖啡馆去。当我正准备推开店门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回过头,看见礼嫣。 “你来这里吃饭吗?”她说。 “这个嘛……”我搔搔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上次请我吃饭,”她笑着说,“这次该我请你了。” 她推开店门,我只好跟着走进。老板看见我们,眼睛似乎一亮,但随即回复冷冷的神情。

  “好可惜那个位子有人订了。”礼嫣指了指学艺术女孩的专用桌。我突然心跳加速,好像做了亏心事,红着脸走向我的靠墙座位。 “这应该是家咖啡馆,”礼嫣看了看四周,问我,“有供应餐点吗?” “当然有。”老板刚好走过来。 “可是我吃素,”她抬起头看着老板,“有素食的餐吗?” “有。”老板说,“我不要放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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