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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而对于荃,我总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是一种非常熟悉,却又非常陌生的感觉。

  熟悉的是上辈子的她,陌生的是这辈子的她。

  颠倒过来说,好像也行。

  如果浓烈的情感必须伴随着久远的时间,那么除了用上辈子就已认识来解释外,我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这种说法很宿命,违背了我已接受好几年的科学训练。

  我愧对所学。

  我总共念了18年的书,最后几年还一直跟物理学的定律搏斗。

  虽然书并没有念得多好,但要我相信前辈子记忆之类的东西,是不太可能的。

  记忆这东西,既非物质,也非能量,如何在时空之间传输呢?

  除非能将记忆数字化。

  可是我的前辈子,应该是没有计算机埃

  前辈子的记忆,早已不见。而这辈子的记忆,依旧清晰。

  尤其是关于明菁的,或是荃的。

  记得刚结束学生生涯时,面对接下来的就业压力,着实烦恼了一阵子。

  我和柏森都不用当兵,我是因为深度近视,而柏森则是甲状腺亢进。

  子尧兄已经当过兵,所以并没有兵役问题。

  毕业后,在我们三人当中,他最先找到一份营造厂的工作。

  秀枝学姐也顺利毕业,然后在台南市某公立高中,当国文科实习老师。

  明菁准备念第三年研究所,轮到她面临赶论文的压力。

  孙樱到彰化工作,渐渐地,就失去了联络。

  她成了第一棵离开我的寄主植物。

  柏森的家在台北,原本他想到新竹的科学园区工作。

  可是当他在BBS的系版上,看到有个在园区工作的学长写的两首诗后,就打消回北部工作的念头。

  第一首诗名:《园区旷男于情人节没人约无处去只好去上坟有感》"日夜辛勤劳碌奔,人约七夕我祭坟。

  一入园门深似海,从此脂粉不沾身。"

  第二首诗名:《结婚喜宴有同学问我何时要结婚我嚎啕大哭有感》"毕业二十四,园区待六年。

  一声成家否?双泪落君前。"

  后来柏森在高雄找到了一份工程顾问公司的工作。

  他买了辆二手汽车,每天通车上下班,车程一小时十分,还算近。

  我碰壁了一个月,最后决定回到学校,当研究助理。

  晚上还会兼家教或到补习班当老师,多赚点钱。

  虽然有各自的工作,但我、柏森、子尧兄和秀枝学姐,还是住在原处。

  论文口试前,荃曾打通电话给我。

  在知道我正准备论文口试时,她问了口试的日期,然后说:"请加油,我会为你祈祷的。我也只能这么做呢。"用祈祷这种字眼有点奇怪,毕竟我又不是上战场或是进医院。

  不过荃是这样的,用的文字虽然奇怪,却很直接。

  毕业典礼过后,荃又打了电话给我。

  刚开始吞吞吐吐了半天,我很疑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时,她说:"你……你毕业成功了吗?""毕业成功?"我笑了起来,"托你的福,我顺利毕业了。""真好。"荃似乎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以为……""你认为我不能毕业吗?""不是认为,是担心。""现在我毕业了,你高兴吗?""是的。"荃也笑了起来,"我很高兴。"决定待在学校当研究助理后,我把研究室的书本和杂物搬到助理室。

  煮咖啡的地点,也从研究室移到助理室。

  虽然这个工作也有所谓的上下班时间,不过赶报告时,还是得加班。

  因为刚离开研究生涯,所以我依然保有在助理室熬夜的习惯。

  有时柏森会来陪我,我们会一起喝咖啡,谈谈工作和将来的打算。

  有次话题扯得远了,提到了孙樱。

  "你知道孙樱对你很好吗?"我问柏森。

  "当然知道啊,我又不像你,那么迟钝。""那你怎么……""我是选择一个我喜欢的女孩子,又不是选择喜欢我的女孩子。"柏森打断我的话,看了我一眼,接着说,"菜虫,喜欢一个女孩子时,要告诉她。不喜欢一个女孩子时,也应该尽早让她知道。当然我所谓的喜欢,是指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喔。"我含糊地应了一声。

  "你的个性该改一改了。"柏森喝了一口咖啡,望向窗外。

  "为什么?"

  "你不敢积极追求你喜欢的女孩子,又不忍心拒绝喜欢你的女孩子……"柏森回过头,"这种个性难道不该改?""真的该改吗?""你一定得改,不然会很惨。""会吗?""当然会。因为爱情是件绝对自私的事情,可是你却不是自私的人。""自私?""爱情不允许分享,所以是自私。跟友情和亲情,都不一样。""忠于自己的感觉吧。面对你喜欢的女孩子,要勇于追求,不该犹豫。

  对喜欢你的女孩子,只能说抱歉,不能迁就。""柏森,为什么你今天要跟我说这些?""我们当了六年的好朋友,我不能老看你犹豫不决,拖泥带水。""我会这样吗?""你对林明菁就是这样。只是我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欢她。""我……"我答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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