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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一堆脸盆大小的面包摆满架上,形状像吐司,据说每个有四斤重。

  暖暖说俄语面包的发音近似列巴,因此哈尔滨人把这种面包叫大列巴。

  大列巴由酒花酵母发酵而成,因此香味特浓,而且闻起来还有一点点酸。

  我抱了一个大列巴,才七块人民币。

  暖暖说大列巴在冬天可存放一个月。

  “从北京到绥化多远?”我问暖暖。

  “1400公里左右。”“那么每天走40几公里,走一个月就可以到绥化了。”“干啥用走的?”“如果下起超级大雪,飞机不飞、火车不开,我就用走的。”“说啥呀。”“去找你啊。”我说,“我可以扛着几个大列巴,在严冬中走一个月。”“你已经不怕东北虎跟黑熊了吗?”“怕了还是得去啊。”暖暖笑了,似乎也想起去年夏天在什剎海旁的情景。

  “绥化有些金代古蹟,你来的话,我带你去瞧瞧。”暖暖说。

  “金代?”“嗯。”暖暖说,“有金代城墙遗址、金兀朮屯粮处、金兀朮妹之墓。”“那我就不去了。”我说。

  “呀?”“我在岳飞灵前发过誓,这辈子跟金兀朮誓不两立。”“瞎说。”暖暖瞪我一眼,“岳飞墓在杭州西湖边,你又没去过。”“我去过啊。”我说,“离开苏州前一天,我就在西湖边。”暖暖睁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那时看到岳飞写的“还我河山”,真是感触良多。”我说。

  “原来你还真去过。”“绥化既然是金兀朮的地盘,那就……”我叹口气,“真是为难啊。”“你少无聊。”暖暖说。

  “暖暖。”我说,“尽忠报国的我,能否请你还我河山?”暖暖看了我一眼,噗哧笑了出来,说:“行,还你。”“这样我就可以去绥化了。”我笑了笑。

  暖暖并不知道,即使我在岳王庙,仍是想着她。

  “西湖美吗?”过了一会,暖暖问。

  “很美。”我说。

  “有多美?”“跟你在伯仲之间。”我说,“不过西湖毕竟太有名,所以你委屈一点, 让西湖为伯、你为仲。”“你不瞎说会死吗?”“嗯。”我说,“我得了一种不瞎说就会死的病。”说说笑笑间,我和暖暖已走到中央大街北端,松花江防洪纪念塔广场。

  这个广场是为纪念哈尔滨人民在1957年成功抵挡特大洪水而建。

  防洪纪念塔高13米,塔身是圆柱体,周围有半圆形古罗马式回廊。

  塔身底部有11个半圆形水池,其水位即为1957年洪水的最高水位。

  在纪念塔下远眺松花江,两岸虽已冰雪覆盖,但江中仍有水流。

  暖暖说大约再过几天,松花江江面就会完全结冰。

  “对岸就是太阳岛,一年一度的雪博会就在那里举行。”暖暖说,“用的就是松花江的冰,而且松花江上也会凿出一个冰雪大世界。”我们在回廊边坐下,这里是江边,又是空旷地方,而且还有风。

  才坐不到五分钟,我终於深刻体会哈尔滨的冬天。

  一个字,冷。

  “这里……好像……”我的牙齿打得凶。

  “再走走呗。”暖暖笑了。

  暖暖说旁边就是斯大林公园,可以走走。

  “台湾的翻译是史达林,不是斯大林。”我说。

  暖暖简单哦了一声,似乎已经习惯两岸对同一个人事物用不同的说法。

  “不过不管是斯大林还是史达林,都是死去的爱人的意思。”“死去的爱人?”暖暖很疑惑。

  “嗯。”我点点头,“死去的爱人,死darling。”暖暖突然停下脚步,眼神空洞。

  “这个笑话应该有五颗星。”我很得意。

  “我冻僵了。”暖暖说,“早跟你说在哈尔滨不能讲冷笑话。”“嘿嘿。”我笑了笑。

  暖暖的双颊依旧冻得发红,睫毛上似乎有一串串光影流转的小冰珠。

  “暖暖!”我吓了一跳,用手轻拍暖暖的脸颊,“你真的冻僵了吗?”“说啥呀。”暖暖似乎也吓了一跳,而双颊的红,晕满了整个脸庞。

  “你的睫毛……”我手指着暖暖的眼睛。

  “哦。”暖暖恍然大悟,“天冷,睫毛结上了霜,没事。”“吓死我了。”我拍了拍胸口。

  “那我把它擦了。”暖暖说完便举起右手。

  “别擦。”我说,“这样很美。”暖暖右手停在半空,然后再缓缓放下。

  我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单纯感受哈尔滨的冬天。

  天色渐渐暗了,温度应该降得更低,不过我分不出来。

  我感觉脸部肌肉好像失去知觉,快成冰雕了。

  “暖暖。”我说话有些艰难,“帮我看看,我是不是冻僵了?”“没事。”暖暖看了我一眼,“春天一到,就好了。”“喂。”我说。

  “吃点东西呗。”暖暖笑了笑。

  我们走到附近餐馆,各叫了碗热腾腾的猪肉燉粉条。

  肉汤的味道都燉进粉里头,吃了一口,奇香无比。

  我的脸部又回复弹性,不仅可以自然说话,搞不好还可以绕口令。

  吃完后走出餐馆,天完全黑了。

  但中央大街却成了一道黄色光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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