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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我不禁想起中学时代也曾参加过夏令营之类的活动。

  活动结束前一晚,总在空地升起营火,所有人围着营火唱《萍聚》。

  那气氛真是催泪到不行,很少人的眼睛能够全身而退。

  仿佛就要和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分离、就要失去挚爱,恨不得变成徐志摩,把内心丰沛到已经满溢的情感用文字表达。

  可惜没有人是徐志摩,于是只能让心中的酸意蔓延至全身。

  然而下山后一个星期,山上伙伴的笑颜便开始模糊。

  有些女同学的眼眶已经红了,还有人轻轻拭泪。

  我早已过了在演唱会拿着荧光棒左摇右晃的年纪;也相信所有沛然莫之能御的情感只是离别气氛催化下的产物。

  我告诉自己,这会是将来美好的回忆,但不需要付出眼泪去交换。

  万一我不小心情绪失控,我一定会狠狠嘲笑自己的幼稚。

  “我住南投,如果你以后来台湾,我带你去日月潭玩。”

  听到一位台湾女学生边擦泪边这么说,让我想起暖暖也想去暖暖看看,我突然感到有些鼻酸。

  定了定神,悄悄溜出教室。

  我走到几乎听不见教室内声音的地方,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明天的夜空就不是长这样了,我心里想。

  “凉凉。”暖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转过头,暖暖递给我一张纸。

  “你还没写电话和E-mail给我呢。”暖暖说。

  我蹲下身,以左腿为垫,写了电话和E-mail,站起身把纸递给她。

  “住址也要。”暖暖没接过纸,只是笑了笑,“兴许我会写信。”

  我又蹲下身,换以右腿为垫,写下地址,再站起身把纸还给她。

  “我不用写吗?”暖暖问。

  “当然要啊。”

  我摸遍身上口袋,找不到半张纸,只得从皮夹掏出一张钞票,递给暖暖。

  “我真荣幸。”暖暖说,“可以写在钞票上。”

  “这样我的皮夹里永远都会有钱。”

  “嗯?”

  “因为这张钞票会永远躺在我的皮夹里。”我说。

  “如果你换了皮夹呢?”

  “这张钞票也会跟着搬家。”

  “如果你皮夹被扒了呢?”

  我赶紧又掏出那张钞票,仔细记下那串英文字母和数字。

  “别担心。”我说,“我已经牢牢记在心里了。”

  不远处有张石凳,我和暖暖便走过去,并肩坐了下来。

  “你知道为什么要唱《大约在冬季》吗?”暖暖问。

  “我知道。”我说,“我们在紫禁城护城河旁时,你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去暖暖,我回答说大约在冬季。”

  “你记得就好。”暖暖笑得很开心。

  “暖暖。”我问,“你眼睛还好吧?”

  “眼睛?”暖暖眨了眨眼睛,“没事呀。我眼睛咋了?”

  “要跟这么多朋友道别,我想你应该会伤心流泪。”

  “只要会再见面,所有的离别都是暂时的。”暖暖说。

  暖暖的表情很从容,看不出波动。

  “为什么会再见面?”我问。

  “你忘了吗?”暖暖说,“在什刹海旁,你说过如果我在北京工作,你就来北京找我。”

  “我记得那时有风,所以应该算是风中的承诺。”

  “凉凉,你……”

  暖暖突然急了,满脸涨红,眼眶也泛红。

  “我是开玩笑的。”我赶紧说。

  “都啥时候了,还开玩笑?”

  “暖暖,你知道的,我是饭可以不吃、玩笑不能不开的那种人。”

  “我不知道。”

  “《论语》说: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我就是那种典型的君子,造次时会开玩笑,颠沛时也还是会开玩笑。”

  “论语是这样用的吗?”暖暖白了我一眼。

  “不管怎样,”我苦笑,“刚刚真的是开玩笑。”

  “好。”暖暖说,“现在没风,你说,你要不要来北京找我?”

  “没风时我不敢下承诺。”我说。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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