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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我是认真的。”学弟说,“学长,你不也喜欢暖暖?”

  “你看得出来?”

  “我也不是白痴。”学弟说,“你会怎么做?”

  学弟,我大你两岁。在我们这个年纪,每增加一岁,纯真便死去一些。

  我曾经也向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式爱情;但菊花已在现实生活中枯萎,而我也不再悠然。

  这并不是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便可以在一起的世界。

  这世界有山、有海,也有墙,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平坦。

  我不会告诉暖暖我喜欢她,或许就像苏州街算字的老先生所说,这是我内在的束缚,自己在心中画出的方格。

  我不会越过这方格,如果因为这样便得在公园牵着老狗散步,我也认了。

  “别管我怎么做。”我说,“你还是告诉王克吧。”

  “万一她说喜欢我呢?”学弟说。

  “你自己都说‘万一’了。”

  “对啊,我想太多了。”学弟似乎恍然大悟,“我如果跟王克说喜欢她,她应该会说:我们还是当同胞就好,不要做爱人。”

  “我想也是。”

  “轻松多了。”学弟笑了笑,“我明天找机会告诉她,反正我说了,以后就不会有遗憾了。”

  学弟似乎已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开始跟我说今天发生的琐事。

  他还留了个在苏州街兑换的元宝当作纪念。

  当我起身想走回教室时,学弟突然说:“学长,这样会不会很悲哀?”

  “嗯?”

  “我因为王克会拒绝我而感到高兴,这样不是很悲哀吗?”

  学弟苦笑着。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又再度坐下。

  一直到我和学弟走回寝室休息前,我们都没再开口。

  “昨晚跑哪去?”一走进教室,暖暖见到我劈头就说,“我找不着你。”

  “找我有事吗?”

  “没事不能找你说说话吗?”

  “我们还是当同胞就好。”我说。

  “说啥呀。”

  “嗯。”我点点头,“这个问题很深奥,我得思考思考。”

  说完后我便坐下,留下一头雾水的暖暖。

  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尽是与学弟的对话。

  随着这些天跟暖暖的相处,彼此距离越来越近,渐渐有种错觉:觉得每天看到暖暖、跟暖暖说说话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也是习惯;却忘了这是生命中偶然的交会,交会过后又要朝各自的方向继续前进。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应该是在前往机场的车上,那时我的心情会如何?

  暖暖的心情又如何?

  “被变种蜘蛛咬了,会变成维护正义的蜘蛛人。”我叹口气,说,“但被疯狗咬了只会得狂犬病。”

  “又说啥?”暖暖问。

  “这世界存在的道理,不是年轻的我所能理解。”我说。

  “你还没睡醒?”暖暖看了我一眼。

  是啊,昨晚一直没睡好,现在开始语无伦次了。

  来上课的老师也是昨天在北大治贝子园上课的老师,但今天讲孔孟。

  孔孟孔孟,“恐”怕会让我想做“梦”。

  虽然很想打起精神,但眼皮是生命中无法承受之轻;一旦它想合上,力气再大也打不开。

  这教室我已习惯,不觉陌生,有种安定感,像家一样;而老师的声音则像母亲温情的呼唤:回家吧,孩子,你累了。仿佛听到耳畔响起:“儒家强调道德伦理,重视人的社会性;道家则强调究竟真实,重视人的自然性……”

  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

  偶然醒来,看见面前的白纸写了好多次“北七”,数了数,共十七次。

  “你醒了?”暖暖低声说。

  “回光反照而已。”我也低声说。

  “别睡了。”

  “我也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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