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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我很认真地为我生平第一个点爱尔兰咖啡的客人煮咖啡,也很紧张。你在喝爱尔兰咖啡时,我一直偷偷观察你。看到你喝完时满足的神情,我非常感动。以咖啡相交,也不过在此而已。”

  “结帐时你一句衷心的感谢,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报酬了。你可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坚持不让你付帐? 那是因为我一直不肯把你当客人。”

  她不断地说着,好像梦呓似的呢喃。

  “今天再让我坚持一次吧。”

  “你今天的坚持是? ”

  “因为你终于让我体会到酒保为空姐煮最后一杯爱尔兰咖啡时的心情,所以我坚持请客。”

  “是什么样的心情? ”

  “思念的绝望。思念跟火车不一样,思念总是只有一个方向。爱尔兰咖啡可以流传下来,但他永远没办法让她体会他的苦心。”

  “你思念谁呢? ”

  “一个细心谨慎的人。”

  轮到我不说话了。

  “对不起………”我们同时沉默了许久,她才开口:

  “我刚刚忘了帮你加眼泪。”

  她端起已经空了的爱尔兰咖啡杯,怔怔地凝视半晌。

  “已经是最后一杯爱尔兰咖啡了,为什么我这么粗心呢? ”

  她的眼泪突然汨汨地涌出,从绿色的爱尔兰草原,滴落到爱尔兰咖啡杯内。

  然后用右手食指,醮着眼泪,在爱尔兰咖啡杯口,画圈。

  一圈又一圈。

  画到第五圈时,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说:

  “Farewell。”

  “Farewell。”我也跟着说。

  我们没说Goodbye。

  回到台南,继续规律的上班生活。

  不用每星期固定出差的日子,格外显得平淡。偶尔跟同事们泡泡咖啡馆,我总会试着找寻爱尔兰咖啡。

  有就点,没有就算了。

  即使点到爱尔兰咖啡,通常只是材料相似罢了。

  换言之,对很多咖啡馆而言,爱尔兰咖啡的意义就是威士忌加咖啡而已。

  有的甚至还改加白兰地。

  更别说那个印了“Irish Coffee”的爱尔兰咖啡杯了。

  冬天快过去了,最适合喝爱尔兰咖啡的季节也将结束。

  而想念爱尔兰咖啡的季节是该开始? 还是该结束?

  爱尔兰咖啡和她,我到底最喜欢什么呢?

  我好像无法分别出对这两者感情的差异,正如我分不出菩提树和凤凰树。如果爱尔兰咖啡可以既是鸡尾酒,又是咖啡;

  那么我是否能同时喜欢爱尔兰咖啡还有她?

  刚过完农历年,几个同事相约到台东的知本洗温泉。

  回程时,在台东火车站附近的咖啡馆,我竟点到了爱尔兰咖啡。

  杯子对了,香味对了,连口感也对了。

  只是老板却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肥胖中年男子。

  我似乎已经可以分清楚她和爱尔兰咖啡之间的差异。

  我一面喝,一面回忆起以前在“Yeats”喝爱尔兰咖啡的往事。

  喝完后,酒精不仅燃烧了肚腹,连心也跟着烧了起来。

  好像有种液体从眼角窜出,滑过脸颊,流进嘴里。

  有点咸,又带点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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