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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我要一个包间。”老李说。

  服务小姐问:“您几位啊?”

  老李说:“两位。”

  小姐踌躇着回答:“我们的包间都订完了。”

  老李说:“你刚才先问了我几位,就说明你们还有包间,只是看我人少,就不想给我了。对吧?今天这样的风雪天,除开预定的宴席,临时起意要出来吃饭的人,恐怕不多。已然到了现在你的包间还没定出去,再来客人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不妨给我。这样,两便。”

  小姐显然被这一番话点了穴,一时间不知回答什么,只好说:“包间要加收10%的服务费。”

  老李说:“按说加收服务费是不合理的,但今天我有要事,就不和你理论,会付这笔费用。好了,送我们到包间去吧。”

  包间金碧辉煌,能坐八个人,老李让小姐把六把椅子六套餐具撤掉,对于两个人来说就显得更大了。一人把住一头,有点大陆与海岛的味道。

  老李礼貌地把菜谱递给贺顿。贺顿装模作样翻了翻,心里回忆着当初黄阿姨贺奶奶教给自己的礼仪。可惜纸上谈兵和真正的临门一脚还是有区别,可以让她不出丑,却不能保证她如鱼得水。贺顿索性把流金溢彩的菜谱还给老李,说:“我就客随主便了。您看着点什么都好。”

  老李接过菜单,问:“有什么忌口的?”

  贺顿说:“没。我什么都吃。”

  老李点了鲍鱼鱼翅等昂贵的海鲜,贺顿本想拦阻,觉得太靡费了,又怕人家觉得自己小家子气,在表示了客气之后就客随主便。两人喝着普洱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老李说:“鲍鱼这个东西,哪里都有产的,比如咱们中国,还有南非日本中东什么的,种类很多。”

  贺奶奶教过贺顿很多中西餐礼仪,可还没来得及说到鲍鱼就撒手西归,贺顿对此所知不多。为了热闹,贺顿说:“一定是咱们中国的鲍鱼最好了。”

  老李说:“看不出,贺小姐还是一个热烈的爱国主义者。最好的是日本的网鲍……”

  为了免得再次出丑,贺顿没敢问“网鲍”具体什么样。又不能让主人冷场,就心不在焉地追问:“次好的鲍鱼是哪里的呢?”

  老李说:“次好的是南非的鲍鱼。再其次是中东的……”

  贺顿说:“我们中国的鲍鱼排在第几位呢?”

  老李微微一笑说:“我已经说过了。”

  贺顿说:“您还没有说呢。”

  老李说:“不信,你想一想。”

  说话间,几个凉菜上来了。老李说:“喝一点红酒吧,去去寒。祝贺你通过了心理师的考核。”

  贺顿站起来,两个人就为今天而碰杯。几杯酒下肚,老李谈兴大开。鲍鱼也已经上来了,这是贺顿第一次看到鲍鱼,觉得徒有空名,连个鱼头也没有,连根鱼刺也没有,贵得没道理,对盘里的日本鲍鱼有了恶狠狠的敌意,三口两口吃完。

  老李说:“贺小姐,我是你节目的忠实听众。你谈的好多问题,对我有启发。”

  贺顿说:“你的日常工作是开车,心理学对你有什么帮助呢?”

  老李说:“当然有啊。比如有一天你说到为什么开车的人不能礼让三先呢?宁停三分不抢一秒谁都会说,可有多少交通事故就是被生抢出来的!有句骂人的话说,你找死啊?有的人就是找死。这次死不了下次也得死……”

  贺顿快乐起来,说:“那期你也听了啊?”

  老李喝了一口洋参血燕汤,说:“听了。认认真真地听了。听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你的一点小纰漏。”

  贺顿立刻变得紧张起来,说:“哪点纰漏?”因为每次完成节目后,钱开逸事后都要和她复盘,说哪里好哪里不好,那天好像并无异议。

  老李很肯定地说:“你不会开车,说到车辆行驶术语时,出错了。”

  贺顿松了一口气说:“我当然不会开车了,出错是难免的。等以后我有了钱,我会买一辆最美丽的车。在梦里,我常常看到一辆红色的火车冲上山巅……”

  老李停住了筷子,问:“后来呢?”

  贺顿说:“什么后来?”

  老李说:“就是那辆红色的车啊。”

  贺顿说:“它变成了一辆飞机。”

  老李微笑着纠正:“是一架飞机。”

  贺顿执拗地坚持:“不,是一辆。它完全是火车的模样,但是会飞。”

  老李说:“你怎么能肯定它一定是在飞,而不是在颠覆之前脱离了轨道呢?”

  贺顿说:“我看到云在我的车轱辘下面。你见过这样的颠覆吗?”

  老李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这的确是在飞。”

  看到贺顿因为自己质疑了她的梦境而有所不悦,老李就拣贺顿爱听的说:“你那天提到我们现代人虽然认识很多人,但其实密切来往的人只有一百到二百个,和以前一个原始部族的人差不多相等,我后来听到很多人赞成你的说法。”

  贺顿说:“其实那也不是我的发明,不过是国外心理学家的研究成果罢了。”

  老李说:“你后来说到在一个原始部落里,关于秩序和阶层是有严格界限的,所以,如果谁要逾越了这些规矩,比如你若敢到酋长头上动土的话,酋长是可以即刻给你以惩戒的。”

  贺顿听到有人这样亦步亦趋地重复着自己的话,就有几分得意起来,说:“你的记性像留声机一样好啊。”

  老李开玩笑说:“你以为我已经老到要得老年性痴呆了吗?”他的目光中有了柔情,说:“我如果那时就看到你,也可以像录像机呢。”

  贺顿笑道:“你才想不到我在直播间的模样,经常挤眉弄眼咬牙切齿的。”

  老李不解,问:“挺好一个姑娘,干吗要像卡通人一样夸张?”

  贺顿说:“你有所不知,直播设备灵敏极了,胃里破碎一个气泡,它都能给你扩散出去。我和搭档之间有什么需要及时沟通的,不能直接说话,那样就穿帮了。情况不急的时候,可以写写条子,如果火烧眉毛就只能靠手势和眉目传情了。”

  听到眉目传情这个词,老李说:“你的搭档是怎样一个人?音色真是宽广……”

  贺顿说:“他不单声音好听,还帮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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