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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怎么可能知道?我当时都人事不知了——跟你们说是禹宣嘛!”他凑近他们俩,一副智珠在握洞悉真相的模样,一双眼睛骨碌碌往禹宣那儿看去,“他趁我昏迷的时候,过去杀了齐大哥!然后把刀子在我身上擦干净,嫁祸给我,最后把凶器丢了,隐藏真相!你们赶紧把他抓起来,这事实真相八九不离十了!”

  黄梓瑕口气平淡地说道:“范公子,我知道之前你对禹宣多有成见,你堂弟犯法被流放,与禹宣也脱不开关系。但如今真相未明,你就斩钉截铁说是他犯事,是否不妥?”

  范元龙没想到她对自己与禹宣的恩怨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张着嘴愣了半晌,才矢口否认:“你是指我污蔑他?没有!我爹都要纳他入麾下了,我会有什么成见?”

  黄梓瑕也不欲和他纠葛这些与本案无关的事情,抬手示意禹宣过来,范元龙只好悻悻地站起离开了。

  禹宣不肯坐范元龙坐过的椅子,自己另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

  周子秦一边记录一边问:“昨晚事情发生时,不知你在何处?”

  禹宣低头看着桌上的木头纹路,平静地说:“昨晚我本来坐在后面,但因为范公子酒醉纠缠他人,所以我便将他拉开,带到了灌木丛边。”

  周子秦赶紧问:“然后呢?你是呆在他的身边,还是离开了?”

  禹宣头也不抬,声音依旧平淡:“离开了。酒醉呕吐一股恶臭,我衣上也差点被溅到,于是便回来观看公孙大娘的剑舞。”

  “证据呢?”周子秦又问。

  禹宣想了想,说:“我站在最后面,估计没有人看得到我。人证的话,我没有。”

  周子秦又问:“难道有物证?”

  禹宣一言不发,站起来在他们面前比划起来。他旋转,跳跃,屈身,折腰,虽然动作都做得不太协调,也不到位,只徒具那几个意思而已。但他们一眼就可以看出,正是刚刚公孙大娘曾跳过的后半段舞。

  等到他一个卧鱼的动作结束之时,旁边传来轻轻的击掌声。是公孙鸢拍掌赞叹道:“禹公子真是记忆过人,这支舞被阿阮改过之后,我只在人前跳了这么一次,没想到禹公子仅仅看了一次,竟能记下了几乎所有舞步。”

  禹宣站起来,拂去衣上尘土,眼望着黄梓瑕说道:“我当时若是去杀人的话,恐怕没办法看到公孙大娘的绝妙舞姿。”

  证据确凿,就连一直蹲在旁边等着抓他空子的范元龙亦无话可说。

  公孙鸢与殷露衣一起在他们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殷露衣面露紧张与哀戚之色,公孙鸢轻轻拍拍她的手掌,说道:“别担心,周捕头和杨公公定能明辨是非的。”

  她转头去看周子秦,脸上浮起一个勉强的笑容,问:“不知周捕头和杨公公觉得我们有何嫌疑?”

  周子秦赶紧说道:“这个,我和杨公公刚刚也商讨过了,其实二位是最没有作案可能的。因为二位始终都在水榭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又怎么可能分身去杀人呢?”

  黄梓瑕点头,说道:“只是依例询问一下两位而已,你们与齐腾齐判官,是否曾有过什么交往?”

  公孙鸢与殷露衣一起摇头。公孙鸢说道:“我们之前虽曾来过蜀郡几次,但也都是应邀过来表演而已。而且我最晚一次来蜀郡也是在五年之前了,露衣更是只在七年前来过一趟,也只到了龙州,并未涉足成都府。我们与齐判官素未蒙面,何曾有过什么交往呢?”

  黄梓瑕说道:“这个我们会遣人去调查的,请两位不必担心,官府绝不会牵扯到清白无关人等。”

  “多谢周捕头、杨公公。”公孙鸢说着,又殷切地望着他们,问,“不知我小妹阿阮的案件,如今可有什么进展了?”

  周子秦颇为狼狈,说:“在查……已经有点进展了,请大娘再等等。”

  公孙鸢也不再说话,只带着殷露衣向着他躬身行礼。

  周子秦的妹妹周紫燕,长得一张俏丽的瓜子脸,和周子秦有点相像,身材脸庞都要小巧很多,气势却要威压过周子秦一百倍。

  “哥,你说说看,我准未婚夫就这么死了,我以后在蜀郡,是不是就成个笑话了?”周紫燕拍着桌子,一脸愤恨。

  周子秦捂着头痛苦地说:“妹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不是在京城也被笑过么……”

  “所以第二次了,我这辈子估计就嫁不出去了。得了,我还是回京去找我心上人吧!”

  周子秦哀求地看着妹妹,希望她给自己一点面子:“现在是官府问话,公事公办,你给我坐端正点。”

  她压根儿没理他,只翘起一只脚,歪坐在椅子上,一脸不屑:“就你那半桶水,我还不知道吗?哥,你要是真想把这案子办好,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周子秦居然还真的探头过去,轻声问:“什么主意?”

  黄梓瑕无语地低头,假装自己在专注看前面的各人供词。

  “你去外面发张榜文,就说黄梓瑕是清白的,请她赶紧回来,衙门一群以周少捕头为首的废物,等着她救命呢!”

  周子秦嘴角一抽:“这样行不行啊?”

  见周子秦还当真了,黄梓瑕只能咳嗽一声。

  他这才回过神,赶紧一巴掌拍在周紫燕的后脑勺上:“给我坐好!官府问话呢!”

  黄梓瑕见周子秦是靠不住了,只能自己执笔边写边问:“凶案发生之时,周姑娘在哪里?”

  周紫燕一脸晦气:“一直待在碧纱橱之中嘛,哪儿都没去……真是的,今天晚上我一定会做噩梦的,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死的,不知道我和一具尸体一起坐了多久呀!”

  黄梓瑕又问:“齐判官当时在你的身边,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没有啊,他就跟我聊了聊公孙大娘的剑舞,给我念了杜甫的诗,就是‘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那首。谁还没念过那首诗啊,所以我说我也读过的,别吵到我看剑舞。他有点尴尬,就不再说话了,我还以为他是不敢在我面前表现了呢,谁想原来是死了!”

  黄梓瑕对这个完全不通人情世故的女孩子也是无语,只能又问:“那么,在观舞期间,你是否曾有感觉到周围的动静?”

  “动静么……”她撅起嘴,仔细地想了想,然后说,“我想起来了,在中途,就是前面飘花瓣,然后不知怎么好像闹起来的时候,我看见谁拖了个人,拉到灌木丛边。然后就是一股臭气被风吹来。我赶紧捂住脸偏开头,那时候仿佛觉得坐在碧纱橱旁边的齐判官似乎喉口里‘咕’的一声……”

  “你确定是在那时候?”周子秦激动地问。

  “好像是啊,因为我在想,我还有层碧纱橱遮着,外面这齐腾肯定要被熏死了吧?”

  “那么,你当时偏开头去看了吗?”

  “没有呀,那么臭,避之唯恐不及,谁还会转头去看啊!而且外面的灯都熄灭了,只剩下前面照着水榭的几盏灯笼,我周身本来就暗,再加上又坐在碧纱橱内,隔了一层纱,就算想看外面也看不清呀!”周紫燕将团扇抵在自己下巴,皱眉想了想,说,“不过那之后,好像齐判官就真的没有动过了,我想他肯定是在那个时候死了。”

  “没有任何其他动静吗?”

  她十分肯定,毫不迟疑:“没有,反正我没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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