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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李舒白向他点头致意,问:“在御林军还好?”

  “很好,与防卫司一样。”他笑道,云淡风轻。

  黄梓瑕手中握着那枝女贞子花,觉得心口暗暗涌起一股愧疚的情绪。毕竟,原本在防卫司春风得意的王蕴,如今调到处处掣肘的御林军,正是因为她一力揭发了王皇后的真实身份,才让皇帝找到了制约王家的机会。

  她将那枝女贞子放入袖中,对王蕴说:“稍等”,然后便上车拿出了那个袋子,交到王蕴的手中,说:“这个……若有机会,你看是不是能送到小施手中。”

  王蕴一入手便感觉到是什么东西,他匆匆对那两个头骨瞥了一眼,然后便放到了自己骑来的马背上,问:“哪里来的?”

  “别问了,总之……我想好歹得有个全尸。”她低声说。

  “嗯,其实我也一直追悔。她的死,与我总脱不开关系。”王蕴说着,目光落在她低垂的面容上,停了许久,才轻声说,“多谢你了……”

  “谢什么呀?”身后有人跳出来,笑问。

  这种神出鬼没的出场,当然就是周子秦了。他今天穿着青莲紫配鹅儿黄的衣服,一如既往鲜亮得刺眼。

  一手搭在王蕴臂上,一手搭在黄梓瑕肩上,周子秦眉飞色舞:“来来,让我也知道一下,你们之间的恩怨~”

  黄梓瑕迅速甩开了他的手,王蕴也在瞬间将周子秦的那条胳膊拉了过去。两人简直是配合默契,让隔窗看着他们的李舒白都微微挑眉,眼中蒙上了一层复杂意味。

  “王都尉送了我一枝花,我回赠了他一点东西。”黄梓瑕说。

  李舒白则说道:“蕴之,你也别回衙门了,一起去缀锦楼吧。”蕴之是王蕴的字。

  “就是嘛,御林军那边的饭简直是难吃到令人发指,京城倒数前五!”周子秦立即附和。

  于是王蕴骑马随行,周子秦上了马车,几个人往缀锦楼而去。

  “崇古,你跟我说说,回赠的什么东西啊?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送你的是花,那你一定也是回赠什么很风雅的东西啦?”一路上周子秦简直是聒噪极了,不停地打听。

  黄梓瑕才不想告诉他,那风雅的回赠就是他那两个头骨呢。

  得不到黄梓瑕的回答就郁闷地撅起嘴,靠在车壁上瞪着黄梓瑕手中那枝女贞子,“真是的,这花还是我家门口折的吧?这算什么啊,借花献佛!”

  李舒白目光看着外面流逝的街景,问:“你又怎知,杨崇古不是借花献佛呢?”

  浑然不知自己被人借了两次花的周子秦一听这话,反倒开心起来了:“难道说,崇古给王蕴的回礼是王爷这边拿的?这两人真是小气啊,送来送去,送的都是别人的东西!”

  可惜他的挑拨毫无用处,早已熟知他性格的李舒白和黄梓瑕都把目光投向窗外,假装没听到。

  一路上简直憋坏的周子秦,到缀锦楼点了一堆菜还是没恢复元气,趴在桌上等菜时苦着一张脸,十足被遗弃的小狗模样。

  黄梓瑕也不哄他,让伙计打了一盆清水过来,然后讨了些鱼胶和糯米粉混合,弄成粘稠的半固体。

  周子秦趴在桌上看着她,有气无力问:“崇古,你干嘛啊?”

  黄梓瑕将袖中的碎瓷片拿出来,倒在水盆中,小心地一片片清洗起来。王蕴也站起来去帮忙,说:“小心割到手指。”

  李舒白在旁边冷眼旁观,并不动手,也不说话。

  周子秦则来了精神,抓了一片洗干净看着,问:“这是什么?”

  “公主府中发现的一个碎瓷器,你猜是什么?”黄梓瑕一片片洗净,铺在桌上。

  周子秦手中拿着的正是小狗的耳朵,他翻来覆去看着,说:“好像是一个瓷制的小玩意儿……小猫还是小狗之类的。”

  “应该是只狗。”说着,她将洗净的碎瓷片依次粘好,周子秦顿时忘记了沮丧,帮她拼凑寻找着瓷片。

  当一个完整的小瓷狗出现时,伙计刚好开始上菜。

  三人对着那只小瓷狗吃完饭,鱼胶已经干了,整只小狗粘得十分严密。周子秦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这东西,要买还真有点难。”

  王蕴也拿去看了看,问:“不就是个普通的小瓷狗吗?我小时候似乎也玩过,怎么会难买。”

  “王爷在宫中长大,我就不问了,崇古,你小时候有没有玩过这种小瓷狗?”周子秦又问。

  黄梓瑕点头,说:“似乎也有印象,小时候应该见过。”

  “对,这种小瓷狗,十年前,在我们小时候简直是风靡一时,但是近年来已经很少见了,别的不说,如今我几个哥哥的孩子,都没有这种东西。”周子秦很肯定地说,“而且这种瓷的东西动不动就被孩子磕坏碰坏,我敢保证,这种东西现在肯定已经很稀少了。”

  “这种小瓷狗?多得是!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西市专营小玩意儿的小店铺内,老板一开口就给了周子秦一个巨大打击。

  不过周子秦的脸皮非比寻常,一下就把这事丢到了九霄云外,兴致勃勃地跟着老板进库房去,帮他搬出了一大箱这种小瓷狗出来。

  老板打开箱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小瓷狗,分上中下三层,足有七八十个。第一层已经缺少了几个,并未放满。

  黄梓瑕蹲下来,发现所有小狗几乎都落了灰尘,唯有第二层一只小狗顶上没有灰尘。她抬手将它取了出来,放在手里看着,一边问:“老板,这种十年前的陈货,你还不扔掉,难道还有人买吗?”

  “是啊,十年前江南那边运来的,京城很流行啊!但后来不时兴了,那家瓷窑也倒闭了,这东西就压根儿没人要了。不过说来也凑巧,上月还有人来问,我找了找居然还积压着一箱,就又拿出来了。这东西啊,大约整个京城就我这边还在卖了。这不,除了上月卖掉那一个之外,就只有你们来问了。”

  黄梓瑕手中掂着那个小狗,问:“上月来买的是谁啊?难道是像我们这个岁数的,要买一个小时候玩具的?”

  老板笑哈哈地接过周子秦给他的钱,说道:“哪儿啊,就是车马店的那个老板钱关索嘛,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来买这种东西,你说好笑不?”

  周子秦转脸对着黄梓瑕,用口型说:“又是他。”

  黄梓瑕点了一下头,也用口型说:“果然。”

  周子秦又郁闷了:“你早就知道了?又不告诉我!”

  “这不是第一个告诉你了吗?”黄梓瑕和他一起走出那家店时,安慰他说。

  周子秦顿时爬出了沮丧的谷底,他开心地捧着小瓷狗回到缀锦楼,放在他们面前:“猜猜谁在那家店里买过小瓷狗?”

  李舒白眼都不抬,随口说:“钱关索。”

  周子秦被这三个字又打落回谷底,他含泪回头看黄梓瑕:“你不是说第一个告诉我吗?”

  “他自己猜的。”黄梓瑕摊开手,表示无能为力。

  “可是,可是就算钱关索最近买了一个小瓷狗,也不能说公主府中碎掉的这只,就和他买的那只有关啊!何况,小瓷狗和公主这个案件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极大关系,可以说,公主的死,就靠这只小瓷狗了。”黄梓瑕说着,小心翼翼地包好两个小瓷狗。

  王蕴在旁边看着她忙碌,含笑开口问:“崇古,上次你们连夜去调查的那个孙癞子案件,现在又进展怎么样了?”

  “那案子……没有进展啊。”周子秦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说,“大理寺决定以钱关索借助修理管道便利、从下水道钻出杀人来结案,但此案还有大堆疑点无法解释。”

  王蕴问:“比如说,我当时闻到的零陵香吗?”

  “嗯,当然。”周子秦认真地点头。

  李舒白则在旁边问:“什么零陵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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