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斩情丝 | 上页 下页


  那少年心想:还没见过这么脆弱的男子,就算是孩子,也不会摔一跤就摔坏了吧?

  沈墨本已经走到山底,却想到下山途中遇见的那名急冲冲的少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折了回来,还在门外就听到沈银银的高呼声,便一个翻身进了院落。

  “你是谁?”沈墨掠过两个狼狈的徒弟,看向少年。

  云潋山上甚少有外人找来,因为知晓沈墨的人都清楚他不喜被人打扰,要求医也会等到他每月下山的那几日。

  那少年一看来者声调气势,再加上那丫头唤他师父,马上猜到他便是沈墨。少年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站直了身子带了些紧张地道:“墨公子,我是郑韩君。”

  沈墨皱眉,冷声道:“那你可以下山了。”语毕,俯身抱起黎子何便往后院走。

  沈银银本欲跟上,可看郑韩君没有离开的意思,抬抬眉毛拍拍两手,心中暗想,今日不把他赶走,她发誓两个月不出门不下山!

  沈墨将黎子何抱在怀里,眉头片刻都未松开的纠结在一起。他原知晓她身体不好,却未想过竟会如此脆弱,摔到地上都会折断腿。

  黎子何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想要下来尝试自己走路,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让她有些不适,虽说只有十二岁的身子,却是二十多岁的心智,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她还是清楚的,这样被男子抱在怀里于礼不合。

  “想把手也折断?”沈墨的话里含了几分怒气,出口又有些后悔,平日不管沈银银如何闹腾,他知道她是孩子,不会生气,为何到了黎子何身上,即使受伤不是她的错,心头也没由来的堵上一股闷气?

  黎子何只见过他温和恬淡的模样,还未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埋着头不敢再动,突地回想起三个月前,她也是这般窝在他怀里随他上山,冬去春来,空气不再寒气逼人,他的胸口竟同样温暖。

  沈墨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平躺,弯着腰便要看黎子何的腿,黎子何心头一跳,迅速掀起被子将自己盖住,说道:“师父,我自己来。”

  沈墨刚刚松开的眉头又皱在一起,“我还未教你接骨术。”

  “没那么严重,扭伤而已,明日便好了。”黎子何捂紧了被子,若无其事地回道。

  “扭伤不会站不起来。”沈墨肯定道。

  黎子何解释的话到了嘴边,被他这般语气生生噎住,又咽了回去。

  沈墨见她欲言又止怯怯地抓紧了被子,轻叹口气,放缓了语调,“让我看看可好?不会很疼。”

  黎子何沉默,用力地眨眨眼。疼?她不怕。三年前的刑场之上,两年前的衙门之中,她可曾怕过?

  “还是……”沈墨自嘲般地笑道,“你怕我识破你的女儿身?”

  “你……”黎子何抬眼,带了些许惊诧。他居然早就知道了。

  “我既收你为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必对我如此避讳,放下被子可好?”沈墨避开黎子何疑惑的问题,弯着腰轻轻扯着黎子何手里的被子。

  原来早就被识破了,黎子何在心底轻叹一声。沈墨终究是聪明人,就算自己尽量避免与他过多接触,有他在场时提高警惕,终究还是是瞒不过他。

  沈墨掀开被子,从黎子何的脚踝,小腿,膝盖,一手捏过去,皆无损伤。沈墨执起黎子何的右手开始切脉,半晌道:“我让银儿熬些汤药,休息两日便好。”

  黎子何点头,至于其他,既然他不问,她也不会说。

  “师父……”见沈墨突然离去,黎子何将他叫住,“我想学武。”

  今日她才发觉沈墨是会武功的,想想他常在江湖行走,又没有家族庇佑,会些功夫也很正常,若是自己能学得一些,将来定是有用。

  沈墨心中一紧,停住脚步转身叹了口气道:“你的股骨受过重伤损到根本,这次摔得轻并无大碍,日后定要多多注意,若是学武也只能练习最基本的招式以强身健体,其他的怕是学不来。”

  黎子何眸中的光亮黯淡下去,失望地“哦”了一声,沈墨只觉得那眼光狠狠地抓了自己的心脏一下,说不出的难受,干脆瞥过眼,一个转身出了房门。

  黎子何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看着上方,使劲眨了眨,缓解它的干涩。股骨重伤,两年前那次么?

  黎子何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她拉起被子,将脑袋埋在里面,让眼前漆黑一片。她再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的,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师兄,喝药了。”黎子何迷迷糊糊地听到沈银银的声音,她睁开眼,竟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师兄,这药还有些烫,凉一会儿。”沈银银放下药,坐在黎子何床边,“嘿嘿”一笑,“你看这是什么?”

  沈银银手里拿了一把蜜饯,山上甜食甚少,这还是上次下山时偷偷买来藏起的。

  黎子何看到沈银银拿着蜜饯,好似自己已经吃了一般,笑里渗着甜蜜。黎子何不由得也露出几分笑意,自己和她这般年纪时,也爱吃糖,缠着娘亲要糖吃,那时候爹冷着脸训斥娘,不可对她太过宠溺,接着晋言……

  “师兄!怎么了?”沈银银轻推黎子何,见她眼神迷离,盯着蜜饯又在发呆,好似没听到自己的呼唤,于是又推了黎子何一把,“师兄!”

  “没事。”黎子何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银儿先出去吧,药凉了我自己会喝。”

  “哦。”沈银银站起身,将药放在黎子何床边的小桌上,蜜饯也都放好。师兄的话,沈银银从来是听的。

  “对了!”沈银银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黎子何,“师兄,你有没有对师父说你怎么摔倒的?”

  黎子何轻轻一笑,摇头。

  沈银银舒了口气,心中一甜,还是师兄知道疼她。没告诉师父就好,否则师父又该罚她抄写医书了。

  “师兄,你是不是认识那个郑韩君?”沈银银想到那个少年,又来了兴致,跑回黎子何身边。师兄若不是神不守舍,也没那么容易摔倒吧,难不成就是因为看到那个人?

  黎子何的笑容僵了僵,最终散去。

  沈银银一瞥到师兄脸色变了,立马起身“呵呵”道:“师兄不想说就算了,嘿嘿,师兄别担心,我已经把他打跑了!”

  沈银银举起拳头,用力攥了攥,想到刚刚拳打脚踢地把那臭小子打下山就高兴,还是跟师父学的功夫最有用!

  黎子何轻轻一笑,“银儿先去休息吧。”

  沈银银见黎子何已经有些累了,点头回应,离去前又回头担心道:“师兄别忘了喝药。”

  黎子何倚在床头墙壁上勉强地靠坐着,而她拿起的药碗上散发出一种暖人的温度。桌上的蜜饯,像是裹了一层糖浆,折射出柔软的微光。以前她喝药也必备蜜饯,什么时候开始,她早已忘了蜜饯的味道。

  什么时候呢?温热的汤药飘浮着雾气,透过那层雾气,黎子何的眼前浮现出那少年的脸。

  郑韩君,当今丞相郑颖长子。在自己还是季黎的时候就曾见过他,那时他不过八岁。那时郑颖还不是丞相,那时朝廷还有左右相之分。那时云晋言对她说,左右两相,有利监国,却分权严重,若两相意见分歧,更是难缠,若有可能可将两相合二为一,可惜两相皆是三朝元老,扶持任何一个对方皆会不服。

  她懒懒地躺在榻上,转着头发调皮一笑,“不一定非要他们其中一人啊,他二人年岁已长,也该休息了,扶植朝廷的后起之秀,不是更好?若我回去让爹爹支持你的想法,并主动退出相位之争,右相定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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