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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那侍卫呵呵一笑:“私通主上身边的宫女,可不是小事。大王随我们去向主上解释解释吧。”说着,不顾只没的咒骂和安只的尖叫,也不给他们穿衣服的机会,将慌乱中只胡乱裹住私处的只没和安只就这么衣衫不整地抓走了。

  只没恼怒不已,一路喝骂,一直被抓到穆宗面前,这才停口。只没见了穆宗忙叫道:“皇叔,这些侍卫实在无礼……”

  话音未落,一只酒壶飞来,险些砸中只没。只没偏头让开,这才看到穆宗眼睛通红,已经喝了不少酒。他知道穆宗喝了酒便无理性可言,本来满腔气愤,这时候才有些害怕起来。

  但在他的心中,仍然以为这只是小事一桩,想着不过是把原本和安只偷情的事情公开了,拼着被穆宗骂上一顿,也就索性向穆宗要了安只,免得这样偷偷摸摸的。

  只是这事被穆宗抓个正着,难免名声受到影响,对他日后图谋大业上会被人当成话柄罢了。

  他将此事想得轻松,岂料穆宗多年不能行人道,所有的扭曲残暴,倒有一半因此而起。此时看着只没和安只衣衫不整,身上带着的气味更是连他桌上的酒味也掩盖不住。这种情*的气味,更是刺激得他脸色狰狞,看着只没的眼睛已经变得赤红:“只没,你倒风流快活啊。”

  只没还没听出来,安只在穆宗身边服侍了好几年,他起了杀心的声音,却是听得出来的,不禁吓得瑟瑟发抖。她姿色不俗,当时进宫,能够选到穆宗身边,本是得意扬扬,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哪晓得穆宗身边,越是有姿色的女人,死得越快。她见了几个姿色出众的侍女,因意欲靠近穆宗而被穆宗忽然残杀之后,就学会了在穆宗面前饰掩自己的姿容,什么事情都退在后面,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只是她终究是青春少女,有欲望也有野心,为了逃离穆宗,因此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一根她以为能够带着她离开地狱的绳子。可是此刻,她发现她的自作聪明,可能会让她更快地接近死亡。

  只没终究不是安只,他这些年在耶律贤的保护下,在穆宗和罨撒葛有意无意的纵容下,并不知道穆宗的真实面目是什么。此刻见穆宗生气,心中虽然害怕,还是强笑道:“皇叔,怎么弄出这么大排场,吓侄儿一跳。”

  穆宗冷笑:“只是吓一跳?朕的女人你也敢碰。胆子不小嘛。”

  只没心中一凛,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打个哈哈道:“皇叔,我怎么敢。皇叔,您也知道,年轻人嘛,禁不住……”

  穆宗听了这话,越发刺心,他与罨撒葛设定的计谋,本拟是将只没的野心打压下去,甚至就此吓破他的胆子,教他一辈子匍匐在地,不敢挺直腰杆。只是此刻听着只没的话,心中杀意升腾,竟是怎么也按不下来。他忽然一笑,道:“那你想怎么样?”

  只没不知道他这笑声中的含义,但他也是个聪明人,细想了下,知道今日之事,很可能是自己前些日子太过高调被人算计了。所以索性在穆宗面前倚小卖小起来,好教穆宗对他消了戒心,撒娇道:“皇叔,您也知道,这是侄儿一时糊涂,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您老人家打也罢骂也罢,只要您消气就成。您一向疼我,就索性把她赏给侄儿算了,也是您老人家成人之美吧。”

  穆宗忽然笑了起来:“哼哼哼,成人之美,你对朕身边的人下手,事情发作了,还敢想要朕成人之美?你以为朕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眼神如狼一般,让只没心头一寒,只是到了此刻,他也知道便是跪下来苦求,也是于事无补,当下强笑道:“安只不过是个宫女罢了,不值得皇叔生气……”

  穆宗嘿嘿冷笑:“不错,这的确只是个宫女,但这整个宫里的女人,都是朕的女人,不是你的。你若是光明正大开口向朕要人,朕不是不能给你。可现在,你是偷人!你有什么脸要朕成人之美?”他忽然暴喝一声:“来人,把那个贱人给我拖下去。”

  他一声令下,便有侍卫上来将安只架起往外拖。安只吓得魂飞魄散,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只没,只吓得向只没嘶叫呼救:“大王,大王救我——”

  只没心有不忍,冲过去护住安只:“谁也不许动——”这边急转身朝辽穆宗跪下求道:“皇叔,安只和我是真心相爱的,您这宫里这么多女人,便是赏我一个,又能如何?”

  穆宗听着这话,忽然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冲只没招招手。

  只没疑惑地看着他,见穆宗又朝自己招招手,只当他已经松口了,心中一喜,疾步走到穆宗面前,不想却被穆宗一脚踢翻在地。

  这一脚踢在只没的胸口,只踢得他血气翻涌,心头巨痛,低头咳嗽不已。

  穆宗狞笑一声,指着只没骂道:“你这小畜生,朕把你从三岁养到今天,没想到,竟养出一只不知记恩的白眼狼来。只没,朕如今告诉你,你在朕跟前有体面,那是因为朕愿意让你有体面。若是朕不愿意,你什么都不是。”他冷笑着举起手中一只白瓷酒杯,一松手,在只没脸边落下,砸得粉碎,“小子,你听好了,朕是一国之君,朕富有一国,这宫中,这京城,这大辽天下,都是朕的,朕可以嫌多把它砸了、扔了,可你凭什么就可以想当然地认为,别人的东西多了,就必须要给你?你在同朕讲笑话吗?”

  只没倍受羞辱,心中的不甘不愤再也压抑不住,藏在心中许久的话冲口而出:“什么叫不知记恩,什么叫愿意给我体面。我不是您的一条狗,我也是先皇之子。只为察割之乱,我父皇、母后遇难,是您在所有人的面前说,要抚养我们兄弟,视如己出。有此承诺,您才得以被立为皇帝。这些年父皇的斡鲁朵呢?您扣在手里还给我们了吗?我们的体面,是我们的血脉生来就有的。我也是耶律阿保机的子孙,我也是皇后所出,您凭什么如此羞辱我?”他说着说着,那股子气慢慢平息下来,露出一丝微笑道,“皇叔,何必把事情做绝。虽然您现在是皇帝,可是百年以后,这皇位终究还是我的,何必为一个宫女和侄儿翻脸。”

  他索性撕破了脸,也不再装巧卖乖,只把结果说给穆宗听。他今日逞足性子,难道就不想自己百年之后的安定和盖棺定论吗?

  穆宗忽然大笑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你说,皇位终究还是你的,你凭什么?”

  只没脱口而出:“您和太平王无子,皇位不传给我,难道您还想传给那个敌烈的儿子,那个女奴的孙子吗?”

  穆宗乐得大笑,指着只没对左右道:“哈哈哈,你们看这乳臭未干的小子,何等可笑。敌烈是女奴所生,难道你就出身高贵?呸,你连敌烈还不如呢,至少敌烈还是我们纯种契丹人,你呢,你是个杂种!”

  §第60章 只没受刑2

  只没听他居然辱及生母,气得眼睛都红了,翻身而起,就想朝着穆宗冲上去,小侍花哥等连忙机灵地上前挡住了他。只没顿足愤怒大叫:“你说什么?你凭什么骂我杂种?我母后是先皇堂堂正正册封的大辽皇后,你们所有的人,都跪拜过她,都跪拜过她!”

  穆宗听得只没的叫声,如此尖厉,看着他的脸,亦已经变得扭曲。两人距离如此之近,近得甚至看得到只没眼中的恨意。这双眼睛好生熟悉,他记得这双眼睛。当年的甄后,就长着这样一双眼睛。

  当年世宗初继位,他虽然心有不甘,但仍然前去拜见,世宗扶起他,相叙寒温,他看得出世宗的眼睛里,毫无戒备之心。然后他忽然觉得背后一寒,转头看去,却看到了甄后走进来。甄后微笑着,看着他,忽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似被看穿了似的,惊出一身冷汗。

  只没长得并不像甄后,他的容貌像世宗更多一些,然而他这双眼睛,却像极了甄后。这双眼睛令得穆宗心惊,令得穆宗心虚,也令得穆宗杀气大起。他冷笑道:“什么皇后?甄氏不过是个汉婢而已,若不是她乱我国朝,先皇怎么会早死。朕只追封了明扆的生母为怀节皇后,可不知道先皇还有什么其他的皇后。”

  只没最恨的就是有人辱及生母,他虽然不记得生母模样,然而他的身边终究还有一二他生母留下的旧婢,虽然这些婢女只是略识得几个字而已,可不妨碍她们在幼小的只没心中灌输对甄后的印象。在她们的描述中,甄后宛若天人,若是甄后还在,这大辽应该是如何兴盛,而不是现在这样万马齐喑。

  虽然那几个旧婢,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忽然间消失了。但他知道,她们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有人忌恨他的生母。从小,他就在宫中贵妃的口中,时不时地听到关于他生母的议论,议论里充满了嫉恨和攻击。只有他身边的嬷嬷会告诉他,她们越恨他的生母,就越说明他生母的伟大。

  在那几名旧婢消失以后,她们对他说过的话,却更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也是他这么些年,在那些歧视他的人的眼神中,活得越加嚣张自信的原因。他相信自己生而高贵,比所有的皇族更有资格统治这个国家。所以,他更不能容忍别人对甄氏的诋毁,尤其是穆宗不肯追封他的生母为皇后,更是他的多年隐痛。听到这话,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痛到了,他就要让别人更痛。

  在这样的愤怒之下,他和穆宗的对骂,完全失控了,失控到口不择言,而完全不曾意识到说出这话的后果:“你侮辱我母后?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满宫里谁不知道你已经不行了,你一个女人都睡不了了,你还霸着满宫的女人做什么,你还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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