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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乌骨里气得拿手指直戳燕燕的额头:“大姐这么不讲理,我跟她说有用吗?她只会说,你连这次都不要再见了。好燕燕,若是换了平时也罢了,可这次,他府中出了事,我连见都不见,岂不是太冷血无情了?你说,你愿意你姐姐是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吗?”

  对于燕燕这个从小就在两个姐姐的照顾关爱和命令下长大的倒霉孩子来说,这个年纪的她对来自姐姐的诱导式话语,还没有多少分辨和抵御能力。作为姐姐,已经全面掌控燕燕的性情脾气,熟悉她每一个表情每一点心理波动,想要让她听话,真是轻而易举。

  果然燕燕犹豫了好一会儿,就放弃抵御,无可奈何地点头依从了。她每天来扒着窗户同乌骨里说话,侍女们都见惯了,不以为意,也没有人敢去偷听。

  燕燕回到自己房中不久,丫鬟良哥便慌忙去禀告胡辇,说燕燕忽然肚子疼,胡辇忙去看燕燕,但见燕燕捂着肚子说疼,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得忙叫人去请御医。

  这自然是乌骨里之计了,一听说燕燕肚子疼,乌骨里便叫嚷着要去看燕燕,侍女们不敢挡她,只得让她出了房间。她往燕燕房里打了个转,乘胡辇照顾燕燕,府中诸人被差使得团团转之时,又进了萧思温书房,在侍女帮助下,从一个专供下人出入的小门,轻轻巧巧出了萧府。

  她一出府便直奔李胡府中。几日不见,原来被普通皮室军把守的李胡府,此时已经换成了穆宗的斡鲁朵军把守,而且人数比之前多了不少。

  乌骨里寻了好久,也没有办法,身后忽然有一人道:“可是乌骨里姑娘?”

  扭头一看,竟是李胡府中的管事撒懒,顿时大喜:“撒懒,你可有办法帮我去见喜隐?”

  撒懒眼神一闪:“姑娘要见喜隐大王?”

  “正是。我有急事要见他,我可以帮到他的。”

  撒懒想不到乌骨里竟然毫无戒心地什么都说了出来,心中大喜。他是李胡留在府外的棋子,正准备伺机而动,见乌骨里自己送上门来,当真是极好的运气,忙道:“此事包在小人身上。”

  罨撒葛有心围捕李胡党羽,这守卫便是外松内紧,进去极容易,出来却是极难。自然这事,撒懒是不会告诉乌骨里的,乌骨里自恃是萧思温之女,她要走,何人又拦得了她?只令侍女重九在外等着,自己便与撒懒穿过与李胡府比邻而居的宗室府第,原来早有暗门设置,轻易入了府中。

  整条街皆已经被看守严实,然而却是只管着出的,没防着进的,乌骨里根本不知道,已经进了一个出不去的陷阱。此时李胡和喜隐坐困愁城,父子相对而坐,心中既惊又惧。今日一早,门口守卫忽然增多,李胡对外所有联系都已经中断,看这样子,罨撒葛是准备要下手了。

  李胡咬牙:“我还是低估了罨撒葛的狠辣。”他抬头看着儿子:“喜隐,万一……为父会把罪责全部担下。反正,你从头到尾也没在那些人面前出现过。”

  喜隐听了这话,心中震惊:“父王,您说什么!您是皇叔,是皇室辈分最大的长辈,他们不敢的——”

  李胡冷笑:“述律是个疯子,又有罨撒葛这样的忠狗,有什么不敢的?如果有万一,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我们这一系继承皇位。到时候,你给我像图欲那样追封个让国皇帝,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图欲是人皇王耶律倍的小名,耶律倍之子耶律阮继位之后,便追封其父为让国皇帝。

  喜隐知道李胡为人素来大喜大怒,稍得意就要肆意张扬,稍不如意便灰心丧气,劝道:“父王,你不能失去信心。咱们还没输呢,主上还在幽州,我不信罨撒葛敢自己做主对您这个皇太叔下手。我已经让撒懒想办法在外面活动……”

  正说着,却见心腹侍从进来,对他低声耳语。喜隐听了,不由脸色一变。

  “出了什么事?”

  喜隐忙答:“父王,思温宰相的女儿乌骨里来找我。”

  李胡一惊,又大喜,站起来大笑:“好、好、好,真没想到,萧思温的女儿,对你痴情如此。你赶紧去,看看这个傻姑娘有没有可利用的价值。”

  喜隐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被父亲说出来,又本能地反感,不由叫了一声:“父王!”

  李胡见状,笑着摆手道:“去吧去吧。”

  喜隐一顿足,去了后院。乌骨里又惊又喜,扑到他怀中,忍不住哭了出来:“喜隐,你没事吧,都好些天没见着你了,我好担心你。”

  喜隐震惊地拉开她,看着她满脸是泪,眼中竟是爱意,心头震撼:“你,傻姑娘,你来做什么?”

  乌骨里且哭且笑:“我担心你啊,我怕你出事。重九说你们府被封了,我看不到你,我不放心啊。”

  喜隐捧着乌骨里的脸,他对她本是利用,可是这一刻濒临绝境,看到她一片真情,不计生死而来,他的心被揪痛了,眼前这个少女对于他来说,终于不是那个可利用的对象。他用力推开乌骨里,斥道:“你傻了吗,你……你知道我们王府出事了,你还来?你不要命了!”

  “我不怕,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喜隐气得推她:“你快走,快走!赶紧走,越快越好!”

  乌骨里哭着道:“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大姐把我关起来了,不让我出来见你。我为了你跟她吵,跟她闹,为了你绝食,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你别赶我走,喜隐……”

  喜隐听到“为了你绝食”心中酸痛,只是此时情景,如何敢让她多留,无奈之下只得放缓了声音:“好姑娘,我没事的。太平王不敢拿我们怎么样,顶多就是把我们困在府里头。等主上回京,事情早过去了。你听话,乖乖回家,等我们家事情过了,我就去看你,向你父亲提亲。”

  乌骨里睁大了眼睛:“真的,你说……你要向我父亲提亲?”

  喜隐柔声哄道:“自然是真的,你会是我的妻子,你赶紧回去吧。不要教你父亲和姐姐因此厌了我,将来我求婚的时候,让我多吃苦头。”

  乌骨里被哄笑了,被他推着往后门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革囊,递给喜隐:“这个给你。”

  喜隐接过,诧异地问:“这是什么?”

  乌骨里左右一看,低声说:“我从我爹书房偷出来的通关令符。我听说你们家被封了,怕你出事。如果真的不安全,你赶紧拿着这个出城,到你们自己的头下军州去,太平王他们就没办法来抓你了。”

  喜隐没有想到,乌骨里竟为他如此冒险,此时他被震惊到无言,忽然上前一步,深深地吻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此番难逃劫难,与乌骨里情缘方定,却有可能就此绝断,心中更是说不出的绝望和痛楚。

  横帐三房的子子孙孙为了争那把龙椅,这一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不计理智、不计生死地搏杀,败者或死或囚,而胜者亦是无时无刻,不是活在弓杯蛇影、四面幻敌的处境之中。他抱着乌骨里,越抱越紧,吻得难以抑止,乌骨里只觉得整个人要与喜隐融为一体,吻得都无法自己呼吸了。在这样的拥抱里,在这样的深吻里,她能够感觉得到,喜隐的爱意、喜隐的不舍、喜隐的绝望、喜隐的愧疚。越是感觉到喜隐的情绪,她心中情感越是割舍不下,只能一边拥吻,一边流泪。

  眼泪流下来,也流在了喜隐的脸上,他才结束了深吻,轻轻吻着乌骨里脸上的泪,柔声安慰:“好姑娘,你别怕,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两人情意绵绵,好一阵子,忽然只觉得旁边气氛不对,喜隐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竟有不认识的兵士,一惊之下,松开乌骨里,看向左右。这一惊非同小可,原来两人身后竟不知何时,早静悄悄地站了两队人马,皆是皇帝宫帐军亲兵服饰,率先一人,正是太平王罨撒葛。

  原来罨撒葛得了虎古劝谏,更不犹豫,当即点了兵马进了李胡府中,从前厅到后院,悄没声息地把人皆拿下来。只是不曾想到,李胡父子如此困境,喜隐居然还能够后院风流快活,见两人吻得旁若无人,好奇起来,叫手下不必惊动,自己站在一边静静地看两人这一番情意绵绵。

  喜隐大惊,连忙把乌骨里掩在身后:“太、太平王,你、你来干什么?”

  罨撒葛大笑一声:“喜隐,艳福不浅啊!”手一挥:“统统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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