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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现代灯光稳定明亮,盛清让抬头又垂眸,对上宗瑛的视线,听她问:“你是打算歇一晚明天回去再出发,还是今晚赶夜路?”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宗瑛低头看一眼他随身带的行李箱,便猜到他是决定赶夜路,遂道:“走吧,我送你一程。”

  她松开手,侧身从玄关柜里翻出一串钥匙,推开门往外走,一回头却见盛清让仍站在那里。

  他同她说:“太晚了,你需要休息,不必送我的。”

  宗瑛看着他的脸,半晌回道:“比起睡觉,我更想送你一程。”

  这话中暗藏了对分别的不舍,与其独自失眠,倒不如一起待到天明。

  盛清让闻言握紧箱子提手,走出了门。

  进电梯,看楼层数一格一格地下降,至一楼,宗瑛快步走出电梯,出门取车。

  她将车开到公寓楼门口,盛清让就站在那里等她。

  她探出头,指指车后座:“放后面。”盛清让默契地拉开后车门,将手提箱放进去,关上车门,又绕到前面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

  两人都坐进车里,宗瑛才问他:“第一程要去哪里?”

  他答:“先到南京。”

  又要上沪宁高速,宗瑛单手扶着方向盘,打开车载导航,输入目的地。

  导航提示音响起,宗瑛掉头驶出街道往南开。

  阴了一整天的上海,乌云密布,空气潮湿,像要下雨,汽车穿行在夜色中,只有霓虹灯和寥寥车辆相伴,有些冷清。

  开了半小时,汽车驶入加油站。

  加完油,宗瑛又走去便利店买了些食物,她折回车内,将装满食物的袋子放到后座,又翻出钱夹,将其中大钞全递给了盛清让。

  屡受接济,盛清让这次拒绝道:“我还有一些现金,不用了。”

  宗瑛默不作声地收回钞票,继续上路。

  这是黄金周回程高峰期的前一天夜晚,路上多的是回家的车辆,而他们奔行而去的,却是座陌生城市。

  深夜高速,一路快速掠过路牌和树木,视野中的道路标线不断被车轮吞没,远方仍然一片漆黑。

  下高速时已近黎明,云层叠压,天际线格外低。

  进入市内,天边才真正现出光亮,宗瑛瞥了眼导航仪上的时间,将车停到了路边。

  汽车临近早已经停运的南京西站,循车窗看出去,仍能看到那座改造过数次的老火车站,这也正是盛清让下一程的出发点——始建于一九〇五年的南京下关站。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眼看着六点整逼近,除了抓紧时间道别,什么也做不了。

  宗瑛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掩唇沉默,忽然叹口气,转身伸手,捞过后座上的手提箱和塑料购物袋,全都塞给盛清让。

  盛清让将行李搁在脚边,望向宗瑛。

  还剩两分钟,且秒针越走越嚣张,宗瑛看他数秒,终于开口:“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平安地回来。”

  盛清让回望她,声音低哑却坚定诚挚:“也希望你手术成功,好好地活下去,我会回来。”

  尽管各怀顾虑,即将各奔东西也没有相守的可能,但在昨夜那个瞬间,隔着大半个世纪的两颗心,曾紧挨在一起,并不约而同地奢望过——不分离。

  盛清让言罢伸臂,宗瑛亦倾身回抱了他。

  临别拥抱也以秒计,眸光里再多渴切,于分离刹那,都只能收敛强忍,彼此触碰的手,也只能松开。

  盛清让拿了行李,同她道别:“那么,再见。”

  宗瑛眼角余光再次瞥见导航屏上的时间,三秒,两秒,一秒——

  “再见。”她说。

  副驾位在顷刻间空空荡荡。

  不远处的南京西站显出落寞,它在三十年代却是南北交通枢纽,沪宁铁路线的起终点。

  盛清让整理行李准备进站,才发现塑料购物袋里塞着一只装满现金的钱夹,他转过身回看着落的位置,仿佛宗瑛的车还停在那里。然而哪里还有宗瑛呢?三两旅客匆促走过,一辆自行车骨碌碌地轧过,最后一辆福特T型车在那儿停住,下来两位衣着考究的政客。

  这边阴云密布,宗瑛那边天气亦不如意。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重新发动汽车,掉转车头,逆着惨白晨光返回上海。

  黄金周最后一天的这个清晨,上海下起了小雨,因假期耽搁了几日的调查进入确认阶段。

  医院特需病房区的电梯门打开,出来三位穿制服的警察,前面两个是7·23事故调查组的,后面跟着薛选青。

  走在最前面的蒋警官抬手敲了两下门。

  病床旁连夜失眠的宗瑜妈妈闻声去开门,迎面只见浅蓝色制服的颜色。

  蒋警官向她出示证件,并说明来意:“我们得到一些关于7·23事故的新证据,今天来做一下确认。”

  她抬头,满脸的反感与警觉:“之前不是已经来过了吗?宗瑜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信你们可以去询问医师。”

  蒋警官略略蹙眉,薛选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他记得。”

  她言罢伸手,一部装在透明物证袋里的手机出现在宗瑜妈妈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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