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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黑衣人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缓解了下落的速度。在落地时怕有暗器袭来,他搂紧了云清霜就势一滚,待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放开了她。

  云清霜只觉气息紊乱,张口便喷出一口鲜血,黑衣人扶住她,手掌按在她肩头,绵绵真气不断输入她体内,这是他以上乘内功在助她疗伤。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缓缓收回手,云清霜自己静坐养息,惨白的脸色逐渐有了起色。

  又过了会儿,云清霜有气无力道:“多谢公子相救。”她身体虽还感到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

  黑衣人唇角轻勾没有接话。他正凝神打量此地。

  这是一处地下牢房,四周皆为石壁,没有其他出路。设计极为巧妙,任谁都想不到牢房竟然会造在卧室底下。

  云清霜目光随着他的视线移动,心中一直在揣测他的身份,他是为了救她才深陷牢笼,可是,他为何要救一素昧平生的人。她越想越觉得奇怪,猛然挺直背脊,语气微凛,“你究竟是何人?”

  黑衣人转过身,缓缓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嘴角含着笑,黑眸在夜色中灿若星辰,轻悠悠道:“是我,云姑娘。”

  星眸剑眉,眼底笑意深深,身处绝境然气定神闲,神采飞扬,不是夏侯熙又是何人?

  夏侯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得从头说起。他同永禄约定亥时去会一会尉迟骏的师叔司徒寒,而这里就是位于城郊的司徒别庄。夏侯熙此行并不想暴露真实身份,他易容前往只为了暗中查明尉迟骏的下落以及一试司徒寒的身手。

  庄院的规模之大出人意料,要找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于是他们二人分头行动。也是夏侯熙运气好,没费多大功夫就摸到了司徒寒的住所。他没有急着动手,只因无把握以一敌二,他想尽快传讯给永禄,没料到司徒寒早就觉察到他的存在,先发制人。夏侯熙的优势在于轻功高明身法灵活,而司徒寒的掌力刚劲凶猛,但在招招都被他避开后难免心浮气躁,而这种打法又特别消耗内力,三板斧不起作用后,攻势减弱,夏侯熙拼劲全力勉强可以同他战个平手,但因云清霜的受伤打乱了阵脚,所以才被司徒寒抓住时机启动了卧室中暗藏的机关。

  当然,他所讲给云清霜听的仅寥寥数语,至于他为何来到此处,司徒寒又是什么人,却是只字不提。但云清霜心思剔透,将前因后果仔细思量后,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有些事情她觉得有必要让夏侯熙知道,但前提是,夏侯熙也应该将他所掌握的讯息和盘托出。云清霜淡淡一笑,慢慢道:“夏侯将军,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夏侯熙不自觉的挑了下眉:“请讲。”

  云清霜仰头直视夏侯熙,试图从他的眼中瞧出些什么,他眼底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但在云清霜长久的注视下,俊颜微醺,忙以轻咳掩饰窘态。云清霜也意识到自己此举多有不妥,遂垂眸曼声道:“与司徒寒在一起的青年人,将军是否觉得有些面善?”

  夏侯熙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浅浅笑了笑,却又似笑非笑。

  见夏侯熙并不接话,云清霜用力咬了下唇,不再拐弯抹角:“他是何来历,竟几次三番劳动大将军你亲自出马?”在去往宣城的途中,夏侯熙曾经夜探客栈,路上又多加拦阻,对象皆是那名书生,今日夏侯熙出现在此,又是为他而来,刚才的对决中,云清霜已知晓他并非文弱书生,他隐瞒身份,掩藏武功,又是所为何故?而这一切,则需要夏侯熙为她解惑。

  夏侯熙隐有深意的一笑,“云姑娘,你可曾听过尉迟骏这个名字?”

  夏侯熙慢慢敛去笑意,神色凝重,“而这里的庄主司徒寒正是尉迟骏的师叔。”

  云清霜顿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司徒寒隐居在此多年,可谓对西茗国了解甚多,尉迟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到西茗国,两条线索整合在一起,让人不疑心也难。云清霜暗道惭愧,夏侯熙早已怀疑尉迟骏的身份,所以一路跟踪打探,但她逞匹夫之勇揽下这事,差点破坏了夏侯熙的大事。夏侯熙心思缜密,对每一个进入宣城的陌生人皆暗中盘查,云清霜为此还颇多微词,现在想来,实在是对他不住。她满怀愧疚,但抱歉的话在舌尖打了个滚又吞回肚中。

  云清霜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夏侯熙看在眼中,不动声色。他做事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如今能得到云清霜的理解,心头微热。他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当下低眉遮去所有心思,轻淡道:“云姑娘又是怎么同尉迟骏交上手的?”他没有直接问云清霜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少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多了份关切之情,叫云清霜蓦然心生好感。

  她神色微闪了闪,将丫鬟所说加上自己的猜测一并说与夏侯熙听。夏侯熙边听边点头,“云姑娘躲在屋内多时,可有听到他们说起尉迟骏此行的目的?”

  云清霜摇了摇头,“司徒寒可能早就知道屋里有人,他们师叔侄二人只说武林中事,就连你的名字也只是始进屋时提了一次,后来就再没有说起过。”

  “果真老奸巨猾,”夏侯熙叹息的同时却也不得不佩服司徒寒的谨慎和手段的高明。

  云清霜默然,她在山上长大,哪里碰上过这许多心机深沉的人和复杂的事,而且这些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有些难以适从。

  “你的伤势如何了?”夏侯熙目光在云清霜面上掠过,没有忽略她眼眸深处淡淡的隐忧。

  云清霜心头一暖,“不碍事了。”她所中那一拐虽重,由夏侯熙为她调息,加之她本身功力不弱,已好的差不多,可在对敌时为何会小腹剧痛且功力尽失,这点她如何都想不明白。但她得暂且放下顾虑,眼下有比这更急迫的事。云清霜沉静了很久才沉着声音问道:“夏侯将军,司徒寒把你我困在此处,依你看,他是什么打算?”

  夏侯熙俯下身,轻声道:“那只老狐狸的想法我猜不透,但我们不能等他先动手,必须在他发难之前找到出路。”

  “可是……”云清霜又往四处看了看,全是坚硬的石壁,纵使插翅也难飞,要想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夏侯熙浓眉紧拧,思索半晌缓缓道:“我想这牢房一定有别的出处,否则司徒寒要是想提审我们难道也要从上面跳下来不成?”

  云清霜呼吸一滞,“有理。”她失神了一会,独自喃喃低语:“暗道究竟在哪里呢?”

  “我知道暗道在哪里。”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在暗处响起,把云清霜和夏侯熙均惊了一跳。夏侯熙没有多想,下意识的将云清霜护在身后,大声喝斥道:“何人装神弄鬼?”

  声音竟是发自石壁中。云清霜打了个冷战,她毕竟是女孩儿家,朝夏侯熙身边靠了靠,问道:“你是人是鬼?”声音有丝发颤,夏侯熙温柔的凝视住她,“别怕,我去瞧瞧。”

  在夏侯熙接近后,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在你右手处有个机关,你仔细找找。”

  夏侯熙把手攀到石壁上上下摸索,果然在右手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一处凸起,如果不是有人从旁指点,根本不会注意到。“云姑娘,你退后一步。”夏侯熙转过身对着云清霜说,语气含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惜。

  云清霜心中又是微微一颤,眼前的这名男子真是心细如发,她依言退后一步,手上暗蕴内劲,倘有变故随时出手相助。

  夏侯熙用力扳下机关,只听见轰隆一声,石壁往左后两边分开,现出一个大窟窿。夏侯熙目光中含了丝惊异,他先跃了过去,云清霜紧随其后。原来在这窟窿后面又是一间巨大的石室,方才出声的人此刻正躺在角落里,身上拴了两根粗重的链条,铁链的另一头连在墙角的壁柱上。

  云清霜舒了口气,胆子顿时大了许多。她缓慢走近,夏侯熙抢在她之前将那人扶起。此人满脸血污,几乎体无完肤,但即便如此,仍是唇角含笑,低声又无比清晰的道:“多谢。”他全身都是被鞭挞过的痕迹,衣服和皮肉粘在一起,血肉模糊,云清霜不忍再看,悄悄别转开头。那人却突然拔高了声量,“姑娘,我们见过面。”

  云清霜讶异的回过头,端详片刻才认出他来。他们有过一面之缘,就在宣城最出名的酒楼融岚居里。当时酒楼内已经没有空余的桌位,而云清霜独自一人临窗而坐,见他斯文有理,并且江湖儿女没有太大讲究便答应了他同坐一桌的请求。可那时的他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同现在相比简直是两个人,也难怪云清霜一开始没有认出他。她愕然道:“你怎会被关在这里,还弄成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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