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相思未向薄情染 | 上页 下页


  云清霜所骑的是匹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良驹,她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十日后,进入西茗国边境。

  放眼望去,尽是看不到边际的高原,西茗国国土将近半数皆是草原和高坡,遍盖大地的草儿在微风中俯仰起伏,四处没有一丝人影,只有呦呦的几声鹿鸣。

  清霜自幼便住在山上,很少有机会见到这般瑰丽的景色,她贪恋沿途风景,索性下马步行。莽莽原野上散发着清新、潮湿的泥土气息,一碧万顷,犹如风平浪静的湖面。

  这一耽搁,等她意识到时辰不早,再不赶路可能会错过沿途驿站,山峦上已是升起一层晚霞,暮色渐浓,四野悄然凝聚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远山近树的轮廓都已模糊,糟了,云清霜暗道不妙,她一跃而起,纵身上马,此处荒郊野外杳无人烟,她需尽快离开。

  天公不作美,方行了十多里路,一道熠熠的电光劈空而下,不及掩耳的闷雷随即而至,突如其来的夺目光亮使得昏暗的天空上顷刻间耀眼亮堂,紧接着又是一声霹雳震的仿佛地动山摇。

  云清霜抚了抚额角,低下头在青骊马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那马像是能通人性般,双耳竖起,突然四肢腾空,疾似流星。清霜身体紧贴马背,也多亏她骑术了得,才能在崎岖的山道上纵马奔驰。

  瓢泼大雨遮天盖地般直灌而下,落在大地上卷起一阵淡淡的轻烟,如此下去,山路泥泞,将愈加难行,云清霜心中着急万分,这时,隔着层层雨帘,她眼角好似瞥见约莫十丈开外有一座民居,不禁大喜过望,加快速度,驶近了才发现这原来是一间破旧的山神庙。

  云清霜将青骊马系于廊柱下,一手紧抓着包裹缓缓走进破庙。庙宇破旧失修,荒草蔓延,山神塑像上蛛网纷乱,满身尘埃,唯有庙后苍松掩映的宝塔和殿角那座巨型洪钟,还依稀可还原当初香火旺盛时的肃穆与安详。

  云清霜在角落寻到一处空地,掸了掸灰尘,皱着眉勉强坐下。雨越下越大,砸的屋顶劈啪作响。清霜暗自庆幸,虽然今晚势必要留宿庙中,也总比在外变成落汤鸡兼之受冻来的强。

  湿衣沾在身上凉嗖嗖的极不舒适,云清霜寻思片刻,除下外衣在火上烘烤,中衣仍是裹在身,虽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且雨势滂沱,再有人闯入的可能性不大,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轰的一个炸雷,震的人心惊胆寒,而正在此时,被栓在廊檐下的青骊马忽然迎风嘶叫,在暗夜中分外高昂。云清霜心头一凛,她迅速穿上外衣,顾不得熄灭火堆,身形一闪,人已至门边。

  她倒不是担心有敌人来犯,就怕贼人将青骊马盗了去,且不说没有马匹她如何能够赶去西茗国都城宣城,就凭它陪伴多年的情谊,清霜也不愿失去它。武林中人爱马甚于爱人,因为漂泊江湖,身不由己,所有人皆不可信任,而只有自己那心爱的坐骑才会在那悠悠岁月孤单寒夜永相伴。这份对马儿的怜惜也仅有江湖中人才会懂得。云清霜的这匹宝马,毛色青黑相杂,颈长而弯曲,眼大饱满圆润有光泽,虽然上了年纪,然老马识途,清霜一贯爱之如命,师兄沈煜轩还戏谑的为它取名为小青。

  “什么人?”话刚出口,握在手中的纯钧剑也随之拔出。借着一闪一闪的蓝色电光,清霜看见映射在墙上被拉长的人影,定睛再一瞧,却是檐下站了名书生模样的人,儒冠素服,看似弱不禁风,他浑身湿透,衣衫还在滴着水,雨水顺着发带蜿蜒淌下,显得狼狈不堪,但一双眸子深邃黑亮,剑眉薄唇,身形修长挺拔,说不出的斯文英气,风采高雅。

  如此诡异的气候,且来人又是出乎寻常的丰神俊朗,如果不是那道影子,云清霜定会以为他是山中的妖精湖里的水怪。

  那人原本正举步入内,见状显然也是大惊,急急后退数步,直至大殿外,才开了口,“我乃过路之人,往此处避雨而来,在下绝无唐突姑娘之意,这便告辞了。”他的声音低醇悦耳,如磁石般动听。

  风疾雨骤,这般恶劣的环境,附近又无人家,他要往哪去?云清霜转念之间,已然出声:“公子请留步。”

  书生讶异的回过头。云清霜生性清冷,也甚少同陌生人交谈,而且师傅的教诲时常铭记在心,这一声虽是唤出口,往下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书生微微笑了笑,兀自解下缰绳牵在手中。

  檐下两匹骏马正亲热的头挨着头,和清霜的青骊马不同,书生的马是匹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纯种白马,背腰平直有力,头稍小而长,骨骼轮廓分明,一看便知是匹世间少有的宝马。他既有名驹在手,自然不会打小青的主意,清霜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感到汗颜,而青骊马适才引声长鸣,缘是为见到异性而欢快愉悦故。

  云清霜终于开口道:“这雨来势凶猛,一时半会停不了,出门在外,哪来这许多讲究。”她拂袖转身,兀自进了后殿,口气虽是生硬无比,到底还是让了步。

  书生脸上漾起一丝笑意,这女子容颜清丽脱俗,然神情淡漠至极,当真是艳若桃李,却冷若冰霜。大雨仍似银河倒泻,他踌躇半晌,还是将白马拴上,自个在正殿廊檐处歇下,始终没有同云清霜共处一屋。

  晨雾交融,白色微光刚起,云清霜就已起身。这一夜电闪雷鸣,睡的并不踏实,约莫着过了三更才稍稍合了会眼。

  走出大殿,雨倒是停了,空气清新如洗,树枝上带着如烟的湿雾,美轮美奂,但是雨后,路越加难走。

  昨夜栖在殿外的书生和白马已不见踪影,清霜从包袱里取了些干粮,草草吃罢便骑马上路。

  经过昨夜那场倾盆大雨,山路本就高低不平,加之雨后湿滑,需倍加小心,一路磨蹭,翻过两座山头到达驿站又是夕阳西沉了。

  早有小二笑眯眯的迎上前来。“姑娘,您是打尖呢还是住店?方圆百里可只有我们这一家客栈。”

  云清霜面无表情的说:“替我安排一间干净的上房。”

  “好咧,姑娘里边请。马我给您牵到后面去。”

  “等等,”云清霜唤住正往里走的店小二呢,“喂它上好的饲料,不得怠慢。”

  “姑娘您尽管放心。”店小二边走边想,这姑娘美则美矣,可再俊俏的脸蛋若一直板着,便如木头美人似的,毫无生气。

  上楼时,同一人擦身而过,身形侧脸都有些眼熟,云清霜不觉多看了几眼,等进了房才想起,他便是昨晚有过一面之缘的书生。只不过现在换了身青衫,又洗去一身铅华,没有了昨夜浑身湿透的狼狈,自然更添几分飘逸如羽的爽俊。

  想起他谨守礼教,宁可经受风吹雨打而整夜不曾踏进大殿半步,只因男女有别需避嫌,云清霜唇边挑起一缕轻浅的笑意。果真是个迂腐至极的书呆子。

  云清霜喜静,在屋中用过晚饭后,便早早歇下。睡到半夜,忽然被一声极轻微的声音惊醒。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仔细辨别,声音来自屋顶,来人轻功极其高明,人过仅留下衣衫拂动声,云清霜本身若不是轻功卓绝,险些被唬弄过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师傅告诫过的话声声在耳,虽不知此事是否与她有关,云清霜还是披衣而起,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邻屋烛火未熄,纸糊的窗上依稀可见有人影正徘徊走动,赫然是那少年书生。

  云清霜没有心思管他,正欲下楼,却见不远处有一道黑影正步步逼近。她急忙闪在一边,隐去身形。黑暗中,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紧张至极,呼吸略显粗重,忙按住胸口,试图慢慢平息。黑影缓缓贴近窗棂,他的目标竟是那文弱书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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