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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七


  刘细君嫁的乌孙王老迈,年纪堪当她的祖父,乌孙王后来又把细君送给自己的孙子,细君受不了这种番邦乱伦的习俗,向汉武帝求诉,结果却被皇帝告知国家要与乌孙联合对付匈奴,让她乖乖听从当地的习俗,听之任之。细君最终嫁了两代两任乌孙王,在乌孙郁郁而终,而自她死后,武帝又送了一位公主刘解忧到乌孙和亲,刘解忧一共侍奉了两代三任乌孙王……

  自汉高祖起,记录在案的和亲公主有十六人之多,这其中包括帝女、宗室女、宫女,这些女子虽然从大义上成全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利益,但是作为个人而言,她们的命运皆是惨不忍睹。

  中礼唱完《黄鹄歌》后,从榻上起身,怀里仍是紧紧抱着箜篌,一动不动的盯住了自己的父亲。她肤色莹润洁白,宛若一尊白玉雕塑,只那双眼像是有两簇火苗在熊熊燃烧着,不知为什么,看到她如此表现,竟然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当年的自己。

  许久后,刘秀伸手鼓起掌来,笑道:“中礼弹得真是不错。”顿了顿,回过头对我说,“之前朕的话还未说完,你便走了,朕想告诉你的是,即使和亲历代均不能免,朕作为汉皇帝,却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女儿,亦不愿牺牲我汉家女子!”

  我睁大眼,一时间忘了是该哭还是该笑,咬着唇百感交集的望着他。

  “你放心……”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朕已命中郎将李茂前往匈奴报命,两国可以交好,不过和亲一事不会再提起。”

  我感动的赧颜一笑。

  中礼叩首:“多谢父皇怜恤!女儿替妹妹们谢过父皇母后!”

  我爬下床去,伸手拉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水:“你也是个傻孩子呢!”说着,我转身对刘秀说,“我们的孩子们,都很善良友爱,是不是?”

  刘秀温柔一笑,毫不犹豫地答道:“是。”

  §朱雀卷 第六章 天长地久有时尽 手足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随着太常一声声的赞词,刘秀将最后一顶爵弁戴上刘庄头顶,刘庄换上太子服饰,依礼向文武朝臣作揖行礼。

  太常高声:“皇太子庄,冠字子丽!”

  全场喝彩,君臣主宾间欢笑祝贺,钟磬管弦之乐响起,刘秀站在离我七八步远的地方,拉着儿子的手,向我缓步走来。

  子丽——刘子丽!

  眼眶倏地湿润起来,我分明还在咧着嘴感动而笑,可热泪却已不可控制的盈满眼眶。

  ***

  建武二十三年春,太子及冠,迁太子宫,按制配官署太子少傅一人,太子率更令一人,以及太子庶子三人、太子舍人五人、太子家令一人、太子仓令一人、太子食官令一人、太子仆一人、太子厩长一人、太子门大夫一人、太子中庶子五人、太子洗马十六人、太子中盾一人、太子韂率一人。

  一个月后,舞阴长公主、涅阳公主先后嫁给梁松、窦固,置公主府,宗正按制配设公主家令一人、公主丞一人、公主主簿一人、公主仆一人、私府长一人、直吏三人,从官二人。

  宫里似乎一下就冷清下来,子女们一个个成家立室,让我有种雏鸟离巢的失落。这种很明显的失落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夏天也始终没能摆脱。我相信刘秀或多或少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做父亲的毕竟不如做母亲的那样,总把孩子看得很重。

  我突然感到无聊起来,每日里捧着竹帛,却时常走神。

  红夫许了韩光,我的本意是要再留她四五年,毕竟她才十四岁,可是这孩子自从两个姐姐出嫁后,竟吵闹着也要马上嫁出去。十四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而言,也确实具备了成家的条件,何况红夫向来早熟,生得亭亭玉立,生理发育一点也不输给她的姐姐们。刘秀是个很开明的父亲,一向依从女儿,更何况在他眼里,十四岁嫁人并不算什么大事。

  我最终拗不过女儿的哭闹恳求,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的一句“母后偏心!”比任何实际行动都具备杀伤力,于是,婚期定在了今年秋天。

  五月初七,大司徒蔡茂去世,刘秀心里本属意让朱祜接这个位置,没想到还没等提到台面上,朱祜病危,拖了一个多月病情越来越沉重,最终撒手人寰。

  八月份,大司徒之位尚未决定谁来接替,大司空杜林又逝去。

  老的一代正在不断离开,新的一代逐步取代上一代。我忽然有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慨,但对于前浪死在沙滩上的理解,诙谐之余不免又生出一种冷冽的悲凉。

  月底馆陶公主刘红夫出嫁,婚礼办得甚为隆重,我和刘秀两个没有因为一年内连办三场婚礼而轻忽了这个三女儿,一切礼仪排场均按照前两场婚礼置办。红夫甚为欢喜,我却在婚礼上再次情不自禁的流了眼泪,说起来这孩子也许把嫁为人妇当成是脱离父母管束的一个台阶,出嫁那天黄昏,她兴高采烈的踏上油画軿车扬长而去,居然连句分别的宽心话都没有留下一句,真是有点没心没肺。

  婚礼上照例有许多夫人内眷入宫帮忙,我也因此再次见到阴识、阴兴、阴就等一些娘家兄弟。只是这一次阴兴给我的印象太过震撼,我万万没有料到短短半载时光,他竟变得如此消瘦,宽大的曲裾深衣束腰裹在身上,仍是显得有些宽松。容颜不止憔悴,而且苍老,明明才三十九岁,看上去感觉却好似一个小老头,背脊佝偻,一只手握拳拢在唇边,借此掩饰寒暄招呼时的咳嗽失礼。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让大长秋召来阴兴妻子询问,但阴夫人见了我言谈举止总是分外拘谨,家常的话倒问出了些,不过都是报喜不报忧,实在探不到我真正想听的,于是只得让纱南另外找了琥珀来见我。

  一见之下,发觉琥珀也瘦了许多,见到我时她按礼给我磕头,末了却伏在地上直接哭了起来。原来阴兴病了快一年了,起先只是偶得风寒,药也吃了好多,却仍是时常感到心悸无力。最近半年病情加重,恶心反胃,吃什么吐什么,折磨得渐渐没了人形。

  她边哭边说,我越听越心惊。

  阴兴为了不让我担心,所以隐瞒病情,其实这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意思,阴识、阴就等人也都没在我跟前提过只字片语。如此过了这么久,若不是阴兴病得脱了人形,只怕我会被永远蒙在鼓里。

  若按我以往的性子,自然恨不能即刻跳起来冲到前殿去,把阴兴从人堆里揪出来痛斥一顿。但我终究已非当年的无知少女,婚礼结束后,我和刘秀商议,最终由刘秀出面敕令太医令属下太医们前往阴兴府邸瞧病。

  既然他的心意是不想让我担心,我若出面,反而白白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于是仍是假装不知情,暗中却让琥珀和纱南彼此保持联络,互通消息。

  如此过了一个月,刘秀在朝上任命了陈留郡玉况为大司徒,又对我说,阴兴的病情大有起色,他准备将大司空一职留给阴兴担任。

  听到这么说,我悬了一个月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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